不惑(71)

作者:四腔心

贺牗双眼迷离着,初时未回过味儿,过了片刻才心下大惊,转眼额上汗珠密布,心跳如雷,抑制不住呼吸加重。

“你……”

他惊的称呼都变了,只一个字又止了声。

同样是进士及第,做了多年官的人,都是老狐狸,怎么可能从细枝末节里看不透一件事?

盛鸿祯果真知道了他藏了多年的心思!

怪,太怪了。贺牗说不出来心情,喜悦没有多少,更多的是忐忑,或者对未知的慌乱。他说什么像是都不合适,只能反复斟酌。

“一件小事而已,便如此不愿?”

对方的反应正中盛鸿祯下怀,笑容忍不住扩大,他抖了抖衣袖伸出手,以大拇指碰了碰贺牗额上汗珠,指腹一片湿凉,汗渍被凉风吹干,盛鸿祯鬼使神差的出言没了顾忌,“你不是心悦于我,嗯?”

不管是二十余岁,还是而今的不惑之年,盛鸿祯想,他爱欺负贺牗的毛病倒是一点没变。可他有些懊恼,怎得便冲动之下逗弄过了线?

贺牗手猛地一抖,酒杯落在地上滚了几滚,沾了泥。

他垂眸沉思,很有破罐子破摔的味道,语气一反常态多了几分底气。

“你待如何?”

说话间已经站起身,目光直逼盛鸿祯,美中不足的是,因着脚上的伤踉跄了两下才站稳,有些狼狈。

两人贴的近,几乎胸膛相抵,玉喜寻得酒好,贺牗溢于唇齿的浓厚酒香似有若无的勾着盛鸿祯某个心绪。他莫名想到小皇帝生辰宫宴后,谢长松对他说的话。

那日木法沙牵绊着贺牗不放,挑衅之言全被谢长松听了去,什么“你们文朝的文官都比女人还美”。当然,盛鸿祯自然也厌恶这样的话,只是他当时对二人都没个好脸色,如今却又觉得木法沙多少有点吃了读书少的亏,不会形容人。

贺牗而立之年不蓄须,一张脸白净,容貌算不得出众,但与今夜的明月相得益彰,莹润如玉,眉宇间尽是文人特有的雅味,其间还掺了点慵懒,出奇的勾人。

身居相位,又是小皇帝的老师,盛鸿祯自然不会在气势上输了谁,话尽于此,便也没什么可顾忌的,故意变了脸色,看似不悦反问:“你又待如何?”

踢球的话术反而将贺牗问住,他为难沉思,不知是不是过于紧张,突然开口,“八哥的话是我教的,带刘望拜访你也是怀着私心,铜钱是你登科及第亲手撒的喜钱,诗集也是我一点点收录,胡子是我扯的,便连救你都是私心作祟……”

他说了一堆有的没的,越说越偏的厉害,当真是神智离了脑袋。盛鸿祯听的一个脑袋两个大,倏地训斥道:“贺儆言,这么多年,我原本以为你会变了性子,没想到还是这般拘着。有本事藏了这心思多年也没个胆量搏上一番,此等耐性叫人甘拜下风。”

许是没想到有一日盛鸿祯也会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出来,贺牗那些话被打断再也接不上去,慢慢平静下来。

他早已不是当年的少年郎,褪去稚嫩,虽然对待情爱之事亲涩如初,却也终究带着一丝稳重。藏了许久的心思被挖出来,从未有过的轻松让他长舒一口气。

“明湛,你在激我。”

贺牗犹豫了一下,半是试探的更靠近一些,还带着酒香的唇落在对方眼角,小心翼翼地仿佛在触碰什么稀世珍宝。

所有叫嚣着的情态克制的内敛,化作如水般温和。

“那我做与你看。”他说。

第47章 私铸

似乎有什么东西因为一场饮酒无形之中变了,或许是消失许久又回来的坦诚。

贺牗难得不再装的懒散无形,卸下那张面具,前所未有的轻松。

前半段饮的朦胧,后半段却是又说起了朝堂之事,对于贺牗方才那放肆的举动,二人默契的选择心照不宣。有的时候,沉默即是最好的回答。

“如今之朝堂和世道,只怕不剩多少安稳时日。”

一壶酒见了底,盛鸿祯逗弄贺牗的那点兴致也收敛起来。

贺牗手里的最后一杯酒到底没喝,怕自己当真醉了说不清楚正经事。

“顾七的死,秀才王世昌,木法沙被杀,你宅邸失火……”

一桩桩一件件,看似毫无关联,实则疑点重重。要说是谁,估计心里都猜的八九不离十,可是重点在于对方的目的是什么。

思虑半晌,贺牗突然顿悟道:“顾七的死是顾宣武以退为进,一旦那个王四奎没了利用价值,王世昌恐也会被灭口。至于木法沙……挑起刺真与我们之间的战火,奸臣惯会趁乱牟利,顾宣武想谋的断不会是小利,富极贵极,军饷之流已入不了他的眼,那便只有皇位!”

他抬头,却见盛鸿祯神情自若,不禁喃喃,“你早猜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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