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惑(25)

作者:四腔心

“顾九。”盛鸿祯脱口而出。

经了提醒,梁明远才记起来,“确是定安侯的幺子顾以安。有什么问题?”

他不曾接触顾七的案子,自然不晓得里面的弯弯绕绕。可此情此景放在盛鸿祯眼里就不同了。好好的侯府少爷,身边没有家仆跟着不说,形色也是谨慎的有猫腻,更像是从府中偷跑出来的。

出了城门不远就是乡村户,和城里人不同,那里多是田庄佃农,庄稼最多。再远些就是京山。他一个含着金汤匙的人去那里做什么?

“没什么。”

盛鸿祯微微摇头,若无其事的进了城。

许是他想的多了,顾九不过十五六,且被顾宣武养的不知险恶,说不定就是少年心性,贪玩罢了。

怀里的书被体温捂热,顾以安从小到大不是被人抬着走就是有人代他跑腿,鲜少能有什么事劳他走这么久。

盛京分内外城,出城就够他走的满头大汗,小腿肚子发酸,脚底更是针扎似得疼。但他还是顺着城外的土路一直往田庄走去。

随着时间推移,身边的草木多起来,愈发的有乡土味儿。渐渐的有了村舍农户的影子。累的喘气的顾以安终于松了口气。

这里都是他定安侯府的佃农。

他赶的巧,正是春播的时候,田里的水稻整齐葱绿,看上一眼都觉得舒服。只是这里的每个人都是陌生的。

犹豫再三,顾以安叫住一位大娘,先是行了礼才问:“请问大娘,这村舍可有位名叫王世昌的人?”

“啥?王……世昌?”

这大娘穿着浆洗发白的蓝布衣裳,上面依稀还能看到白色碎花。她想了想摇头道:“不晓得。倒是俺这辈子第二次被人见礼,一个是你,一个是住在村尾的玉先生。肚子里有墨水的果然和俺们这粗人不一样哩。”

热情的语气配上乡土的音调,顾以安听的不适应,稍加反应才知道她说的什么。不由得搭着眉,觉得自己天真至极。那日马车虽往此处走,谁说留停在这里了?但他不死心,仍抱着侥幸心态问:“玉先生是谁?”

说起这个,大娘更加兴奋,介绍宝贝似得。

“嗨呀,那位先生可还是位秀才呢。听说还是雇主家的客人哩。就是……”

话未说完,老远就听到有人喊。

“王嫂子可是要进城?先生起热啦,您顺道请了郎中来。”

“好好的怎么病了?”王嫂问。

顾以安是外人,插不进去话,只静静听着。

来人也是位农妇人,不禁叹气说:“许是昨日夜里作画受了风。晌午俺去给他送饭,见他躺在床上烧的厉害,估计早间就发的病。”

说着不住摇头,“双腿瘸了又病着,看着怪可怜见的……”

本不抱希望的顾以安忽然听到这句,眸子发亮,急切道:“这先生在哪?快带我去。”

从她们交谈中,读书人和双腿残疾已足够他知道那位“玉先生”就是王世昌。可是又得知对方病了,他不假思索掏出身上仅有的一锭银子递给王嫂。

“劳烦请位好郎中来,药材钱都算在我头上。”

银子成色好,分量足足的五两。他家世显赫不觉得有什么,倒是把王嫂惊住,连忙道:“哪里需得这么多……”

可刚才还和她说话的人早跑的远了。

风混着尘土往嘴巴里钻,精致的长靴上染了灰。穿金戴玉的人在村舍的土路上奔跑,无论哪里都透露着违和。

村尾的那间茅舍不大,贴着门神的房门旁边石墩上卧着只晒太阳的猫儿。

“王世昌!”

还没进门,顾以安就喊道。

知晓他还病着,便也不拘束什么礼节,顾自推开门进去。

屋内简洁的要命。一个四方木桌,一个凳子,还有木架上的铜盆,就只剩床前眼熟的轮椅。

发着热病的人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半撩眼皮,双重影里勉强认出顾以安来,蠕动着缺水干涩的嘴唇道:“是你……”

他还不知道顾以安的名姓,只能借此表示他还记得。

顾以安身上多半是少年人的莽撞,可是也不乏温善。他给王世昌倒了杯茶,半扶着他喂了下去。

王世昌病中身子骨弱,起热后又半日滴水未沾,一下子得了水不免喝的急。水意外流进喉咙里,惹的他连连呛咳。

怀里的人因为咳嗽止不住的发颤,顾以安略微低头,第一眼看到的却是他眉间的痣,此时更加艳红,像一滴血不慎落下。

等人消停了,他才掏出书卷交给王世昌,“喏,你的书。我可是向来重诺。”

一杯茶缓解了不少病中难受,王世昌感激接过,有气无力问:“你叫什么?”

他十八岁中的秀才,那时候是嘉元十五年。而今四年过去,已经二十二岁。看对方不过十五六,明晃晃的喊他名姓也不知是单纯还是没大没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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