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惑(22)

作者:四腔心

这段是《浣纱记—打围》里的醉太平,调子听起来朗朗上口又有气势,奈何贺牗全程没几个音对得上,还强行梗着嗓子提音。

六出追到门前冲廊上背影喊,“您这破锣嗓子就别唱了,免得吓到左邻右舍的。”

贺牗不理他,非要证明自己好心情似得,换了个普天乐哼的更起劲,“斗鸡陂弓刀耸,走狗塘军声哄,轻裘挂、轻裘挂,花帽蒙茸,耀金鞭玉勒靑骢……”

因为一瓶伤药,显得自己被敲个脑袋瓜子还赚了的痴傻样。

画舫中,一曲终了,司然抱着琵琶看坐的端正的顾以安嗤嗤作笑,“顾小郎君,奴家这曲儿如何?”

端在手里的茶差点因为绵软无骨的话泼出去,顾九憋的脸色见红,才不安地握着茶水道:“如听仙乐。”

司然紧跟着又笑,眼神落在他腰带里塞着的物件戏谑问:“是么?可奴家觉得小郎君‘身在曹营心在汉’,哪里有揣着圣贤书来这听曲儿的?”

顾九右手下意识摸上卷起来塞在腰带里的书,莫名心虚。也不知道是不是司然突然提起,让他想到了书的主人,满脑子都晃悠着王世昌眉间的那颗红痣,像是此生万般风情都被那颗痣汲取,才落得一副古板夫子皮相。

惦念着物归原主,不待喝上几口茶水,顾九便匆匆告辞,走的时候一口一个“好姐姐”说的生怕司然不放他般。

月有阴晴圆缺,今夜的月亮也有半个挂在天际。司然隔着杯壁摩挲着凉掉的茶水,眸子里倒映着星河,却不禁低笑。

“小傻子,将我落得一个恶人般。”

说完,她如大梦初醒,面容怔愣片刻,转而又恢复清冷,将顾九没喝过的茶水尽数倒进河水中。散开的阵阵涟漪明明在河面上,却更像在她的心上。

还书不是能立即就去的,最起码要等探查清楚王世昌在何处,何况夜色沉沉的,若是再不回去,只怕又要落得父亲一顿好骂。

顾九不敢走正门,后门也怕不稳妥,废了半天劲翻墙。为求安全,他选的距离自己院子进的地方。双脚一落地,他便猫着腰往自己的住处摸去。还没走几步,就被某个声音吓了一跳。

声音似是从父亲书房中传来,尖锐又凄厉,叫他一时没有听出是府中哪位的。心中纠结半晌,顾九还是耐不住好奇走到书房后面。

只见烛光摇曳,窗纸上倒映两个人影。顾九附耳贴上细听,里面果然又有了动静。先是妇人才有的珠钗碰撞脆响,之后又是尖锐的声调。

“你说话啊!”

这回他听的清楚了,是七哥的母亲大娘子。

“既然你听去了,又还需问我?”

父亲的声音,是印象里从未有过的冷漠,还带着隐隐约约的不可理喻。

里面的动静停了片刻,接着就是大娘子崩溃的嚎哭。

“顾宣武,他是你的长子啊……”

“那又如何!我所作所为还不是为了顾家。你的吃喝用度全仰仗我顾宣武,如今竟埋怨我来。”

“虎毒不食子……你还我生儿!”

伤心之余,大娘子扑上前想要掐住顾宣武的脖子,可她妇人之力根本不足撼动丈夫,反遭被推倒在地。

书房内瓷器的碎裂和大娘子撕心裂肺的哭声渐渐消弭,顾九两耳如同被塞了棉花,双腿灌了铅,如何回到自己院子的都不知晓。

“生儿”就是七哥顾惟生。

到了院门前,屋内和父亲的书房一样烛火通明,顾九心生寒意竟不敢踏足。直到墙外路过打梆子的人,竹绑几下清脆的响儿敲醒浑浑噩噩的顾九。

直到这时,他才发觉自己忘却了呼吸,不禁扶着院子里养鱼的石缸,捂住胸口喘息。

方才听到的话让他不得不心生某个足以颠覆他认知的猜疑。四月的天,他慢慢倚着石缸缩成一团,冷到极致模样。

“呀,郎君何时回来的?”

出门的家仆见冷不丁在角落里看到主子吓个半死,急忙过去把人扶起来,走到灯光下发现额上出的全是冷汗。

顾九恍若未闻,一个劲儿的否定升腾的念头,最后强行把心绪转到别处。

他还有书要还,今夜定是他听错误会了,父亲和大娘子许是因为其他闹了不痛快。

定是这般。

越想越在理。此时王世昌的那本书就像救命稻草般,只要把心力都转移在这上,就还能和往日一样。

想到这里,顾九把书卷紧紧抱在怀里。只是临睡前仍不可控制的想:

七哥是死了吗?

第15章 踏春

顾七死了多日,眼下时节尸首不能久放。杜介让人用冰块能保多片刻是片刻。即便如此,尸首还是有了要腐坏的迹象。

前段日子,昌乐侯景中良来刑部问案件进展,问着问着就哭起来,好不伤心欲绝,还问起了顾七的情况,多半是认罪了没有,千万莫要让他人做了手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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