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有什么神明的福祉，只有伦克朗自己无数个日夜积累的汗水。

中年修女听了瑞文特的话，脸色并没有变好，而是冷嗤一声。

“他去过神国又怎么样？神明大人的血液会杀死一切异端。”

这次回答她的不是瑞文特，而是若有所思的少年主教。

“他不是还留下一点魔力没有被剥夺吗？整片大陆除了弗朗西斯之外的魔力全部由神明大人提供，要剥夺这部分应该很容易，他留下的那一点……应该来源于弗朗西斯。”

说到这里，少年主教叹了一口好长的气。

“谁知道一千多年了，连龙骨和暗夜精灵留住的大陆本源魔力都不多了，那个部落的遗民竟然还保留着一部分由那个人亲自唤醒的魔力。”

提到“那个人”，连表情不虞的中年修女都面色一僵，凯伊、瑞格瑞斯主教和其它红衣主教突然觉得十字女神像非常圣洁，他们简直要忍不住当场为无所不能的神明颂歌。

只有薇尔依旧看着伦克朗，少年主教逮住了她，笑嘻嘻地问：“那个人叫什么名字来着？我忘记了。”

“凛冬。”

薇尔平静的声音回荡在圣池上方，她甚至补充了一句：

“那个部落叫风，因为总是定居在风很凛冽的高山或者平原之上。”

或许是没想到她这么坦然，少年主教一愣，随即笑容扩大。

“薇尔修女，”少年主教兴致盎然，“你记得很清楚嘛。”

“乔尔主教，”薇尔不咸不淡地回击，“身为神明大人的代行者，我向来将神明大人的一切铭记于心，包括神明大人的诞生、神明大人的敌人、神明大人的时代。”

少年主教的笑容凝滞了，半晌，他拉长声音轻轻“嗯”了一句。

“这就是神明大人格外喜爱你的原因吗？”

“这就是神明大人不那么喜爱你的原因吗？”薇尔上下扫少年主教一眼，“因为你过于关注神明大人的喜好？”

少年主教唇角依旧扬起，只是眼神已经变得冰冷。如果此刻站在他面前的不是薇尔，而是凯伊、瑞格瑞斯或者其他任何一个红衣主教或者黑纱修女，他都会给对方点颜色看看，但是他却连对薇尔使个绊子都不行。

该死的，他想，神明大人到底为什么这么青睐这名几度任务失败的黑纱修女？

更该死的是他打不过薇尔。

这场微妙的交锋完整地落入伊莱的眼睛，又由艾萨克清晰地转述，伊莱惊讶地看着薇尔的头顶，过了一会儿，才压低声音感叹：“我没想到，薇尔竟然是这样的薇尔。”

艾萨克见他的心情似乎比刚刚看见伦克朗的时候变好了一点，顺着话头问道：“那是怎样的？”

“嗯……”伊莱沉吟一会儿，最终无奈地耸了耸肩，“我不太记得了。”

“只记得她的话不是很多，总是很严肃，城堡里的女仆都有点怕她，但是对我和我的母亲很好，所以当初她一个昏睡魔法把我和奥林带走，我有段时间一直不敢相信，所以也不想去见她——那个时候我的父亲把她抓回来了，听说她本来应该跨越北边境线，但是因为我逃掉了，又转回来找我。”

伊莱说这话的时候神态很轻松，他是真的从被薇尔背叛的阴影中走出来了，而且走得很远。

暗夜精灵沉默了一会儿，在艾萨克的脑子里感叹：‘他和凛冬很像。’

那些对于旁人来说刻骨铭心的爱恨在他们那里都很容易消逝。

艾萨克很难得地回应：不像。

他不知道凛冬在发现自己被直接或间接帮助过的人类树立为异端时是什么反应，只知道伊莱是真真切切地为了薇尔和凯伊难过了几年。几年也不短了，伊莱前两天才满二十二岁，已经占据了他人生的很大一部分。

‘你是说他不像凛冬那样容易遗忘恨，还是祈祷他不像凛冬那样难以去爱？’

艾萨看无言以对，要不是暗夜精灵在他脑子里，他应该会当场向对方动手。

‘恼羞成怒……’暗夜精灵并不生气，甚至有点欣慰，“比起我第一次见到你，你倒是成长了很多。”

情感这方面。

喜欢伊莱对于艾萨克来说不是一件坏事，暗夜精灵想，就像爱凛冬对他来说不是一件坏事。

“艾萨克。”

伊莱的声音打断了艾萨克与暗夜精灵的交流，他眉头紧锁，目光紧紧盯着下方，艾萨克跟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正好看见少年主教走到伦克朗的身边蹲下，手中拿着一把四棱锥状的细长十字柄武器。

不，比起武器，那更像是一种具有宗教意味的装饰品。颜色花里胡哨，十字柄上雕刻着凹凸不平的女神像，然而这完全不影响这个“装饰品”的锋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