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秋秋一怔, 她没想到自己迂回隐秘的心思竟然让别人洞察的一清二楚。其实说起来也并不奇怪，栾松从小心思细腻聪明好学，向来就是个不多话的人，别的小朋友在玩耍的时候，他就喜欢站在一边观察别人。

在高中三年两个人虽然同班，但是栾松的存在感极低。若非在韩丽娜的升学宴上，这人当着那么多师长的面来了那么惊天动地的一出追求宣言，很多同学对这个考起理工大的高材生根本就没有什么深刻的印象。

贺秋秋就重新打量了一下栾松笑道：“看来以往你是故意隐藏你的实力呀……”

栾松扬了一下眉角，这才有了这个年纪年轻男孩特有的桀骜不驯，“我干嘛要在他们面前展现实力，完全是一群毛都没有长齐的小毛孩，跟他们在一起完全没有共同语言。我这辈子不想按部就班的生活，我想干喜欢干的事，追求心爱的女孩子，挣很多的钱然后争取在四十岁前环游世界。”

这个倒和自己的人生理想不谋而合，一直把栾松的追求当成玩笑的贺秋秋忽然有点心动。

栾松深深看了一眼贺秋秋，垂着眼道：“你虽然年年第一，但是我总觉得我俩有些地方很相像，骨子里都是很自私的性子。那时候学校里有人在私底下说你跟周里在一起的时候，我就觉得你俩走不长远。你难道没有发觉吗？你其实是一个很有自己主见的姑娘，而周里太喜欢掌控一切。你俩之间隔着一条马里亚纳海沟，看似咫尺却永不可逾越！”

是吗，贺秋秋无奈苦笑，对于这番剖析她竟然无话反驳。

栾松是极其聪明的人，一看贺秋秋的眼色就知道自己这步棋走得非常正确。财经学院的草坪又宽又大，他随意找了一张椅子坐下，双手闲适的搁在椅背上，笑道：“你虽然比我大几个月，但有些事你没有我看的明白，这就是所谓的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周里是真的喜欢你，但是你却是顾虑重重不肯付出真心，所以最开始我断定你们俩根本就长不了。”

被别人揭破情思，贺秋秋有些恼羞成怒，揪起几片树叶哗地摔过去。

栾松轻松一躲嗤声道，“这有什么可生气的，人这一辈子总要遇见几个人才才晓得谁是最适合自己的。周里的爷爷辈儿就进了首都，可以说是跟红苗正的首都人。这些人看着大气谦和，可是却从骨头缝里透露出一种骄横气，偏偏被他们掩饰得极好。无论他们有理无理，轮到最后都是咱们的错。”

贺秋秋紧紧攥住手心，指甲在手掌划出几道深深的印痕而不自觉。

栾松眼中闪过了了然，“爱上这样的人一定很辛苦吧，这没有什么可丢人的。周里就像一块磁石，每个认识他的人都忍不住要受他的吸引。我们虽然同是军人的后代，但他注定是塔尖上的人，而我们是塔底的人。人生观价值观世界观，生来便迥然不同，又何谈相守一世？”

贺秋秋失笑，摇头低声说了老实话，“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心思竟然被一个男生分析得这样清楚明白。是，我曾经喜欢过他，甚至于可以说这就是一种爱情。但是我发现，不论自己怎样努力，周里都在我遥不可攀的另一个峰顶。我不想我的下半辈子这样辛苦，所以才主动放弃率先退出。”

栾松丢了一颗泡泡糖在嘴里慢慢地嚼着，又丢了一颗在贺秋秋的手里，示意她也跟着大嚼特嚼。等雪白的泡泡啪地一声碎掉糊在脸上时，又慢条斯理地将泡泡泥重新塞入嘴中。斜斜望过来一眼道：“贺秋秋我觉得你的确活得真是太辛苦了，太在意别人的眼光。幸亏最后还晓得止损，干净利落地报考了上海的大学。”

他又朝天吹了一个巨大的泡泡，毫不在意别人投过来的异样眼光。懒洋洋地道：“你主动退出没有错，但是你低估了男人的劣根性。更何况是周里这样的人，看似低调实则高调，我想他肯定没有答应你提出的单方面分手。”

贺秋秋费劲全身的力气好不容易吹了一个拇指尖大小的泡泡，没好气地转过头来，讥讽道：“以你的才智报什么理工大学，应该去报考公安大学才正确，真是浪费了你这具福尔摩斯投胎的仙体。”

栾松拍着腿哈哈大笑，“这才是你贺秋秋的真实面目，我顶讨厌你惯装着假模假式的样子。栾敏从前跟我说过，你嘲讽起一个人来功力极深，连脏字都不带一个就可以把那个人骂得狗血淋头。”

贺秋秋学着栾松靠在椅背上，惬意地望着晴阔的天空。眼下已经是秋末，空气当中已经有了些微的凉意，间或还有一些桂树的甜香。她双手插在裤兜里，嘴角抿起一条细微的弧度，微不可闻的叹息，“怎么办呢，我好像对你真的有一点心动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