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是一位自称为贺宗伦的人打来的电话, 说他的女儿贺秋秋昨天傍晚在回家的路上被一辆面包车撞了，现在正在第一人民医院里住院。因为伤情主要集中在腿部，大概参加不了几天后的文艺汇演了。

当听到这个消息时，郭大菊一时竟然不敢相信这是一个事实, 只以为是哪一个人无聊时开的玩笑。昨天放学的时候, 那个小姑娘还巧笑倩兮地和自己打着招呼, 怎么这么大半天的功夫就躺倒在医院里了呢？想到这里, 她脚下的步子不由得加快了许多。

第一人民医院里, 李明秀把一碗稠粥放在女儿的面前, 粥里面搁了红枣、枸杞、红皮花生, 都是补血益气之物，是特特从家里熬好了放进大保温瓶里带来的, 还热气腾腾的正好吃。

贺秋秋平日里就不怎么喜爱吃口感腻滑的甜粥，此时见了这么大一碗更是觉得脑瓜仁疼。可怜兮兮地望着妈妈道：“我是脚受伤了，又不是嘴巴受伤了。我这会肚子饿得不得了，我要吃椒麻鸡，还要里面有红辣椒的那种！”

李明秀又气又好笑，戳了女儿的小脸后正色道：“嘴还有些刁啊，你身上有好几处擦伤, 医生说了这半个月最好忌忌嘴，不要吃酱油醋辣椒之类带色的调料，不然以后女孩子结了伤疤不好看。这粥我熬制了好半天的，最是营养不过。你先将就一下，等你伤口养好了我见天给你弄好吃的！”

贺秋秋闻言只得怏怏地把一调羹甜粥喂进了嘴里，李明秀见状满意地点点头。

她是闲不住的人，就扯过毛线针边织边说话：“刚刚周里醒了一会，只喝了半碗米汤又睡了，连话都没有说上几句，可怜见的伤得那么重身边又没什么正经亲人侍候。李团长准备派几个当兵的过来，结果你爸说车祸的肇事者已经找到了，一群当兵的再在医院里进进出出的，怕影响不好直接就给拒绝了。”

李明秀数了一遍毛线针上的线扣，满意地点点头，“我跟你爸商量好了，他就留在那边亲自看护周里，你伤势轻些就拜托护士多看着点，我就两头跑给你们熬汤送饭当后勤。福利社和你弟弟我都让邻居李阿姨帮忙照应着，你可千万别犯小心眼儿了！”

贺秋秋羞得满脸通红，一口软糯的粥饭含在嘴里吞也不是咽也不是。原来从前的自己在家里人面前，竟然是这般自私自利万事不顾的吗？！

正在这时病房的门被推开了，班主任郭大菊提了一大兜水果有些不安地站在门口。大概是出门时太过匆忙了，鸭青色的外套扣错了一个纽扣，头发也是蓬散着，脸颊也因为激动微微泛着不正常的红晕，还不时扶了腰喘着粗气。

贺秋秋惊愕得顿时无语了，爸爸临走时才给老师打的电话，而且这都什么时候了，老师还匆匆忙忙地找到医院里来了。

“老师……”

贺秋秋心头激荡，一时间竟然呐呐难言。

好在李明秀见了，知道这大概就是女儿经常挂在嘴边的班主任老师，连忙机巧地搬来一把椅子请人坐下。郭大菊轻声道了谢之后坐在椅子上后才觉得有些力竭，疲倦地自嘲道：“你这丫头今天可把我吓得不轻，老师我可是要奔五十的人了，要是多来这么两回，可真要提前去见马克思了！”

贺秋秋想起几天后的文艺汇演，有些难为情地把事情的经过简要地说了一遍。

郭大菊听了之后也没有再询问什么，只是笑着嘱咐道要养好身体，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嘛！至于演出只好另外再想办法了，好在青少年宫的周小英老师是一位极有经验的人，应该可以寻到解决的办法。最后，又仔细和李明秀交谈了一些养伤的注意事项，这才踏着月色蹒跚而归。

李明秀把人送走后回到病房里，看着地上那一大堆水果麦乳精之类的礼物，沉默了一会后跟女儿感叹道，这世上还是好人多啊！

想了一会儿又叮嘱女儿以后一定要好好读书，在毕业考时少说要挣一个状元回来才对得起这位郭老师！言词凿凿地好像那个状元之位于贺秋秋来说，不过是探囊取物一般容易，倒把一腔愁绪的小姑娘逗弄得哭笑不得。

凌晨一点，因为白天睡得太多贺秋秋反而睡不着了。她掂着脚站起来，感觉除了有些木木的并没有什么异状，就扶着墙壁慢慢地往外走。

走廊里空无一人，连护士们都掩了棉被在角落里小憩。贺秋秋一步一步地往前挪，心想我悄悄地看他一眼就走。他毕竟救过我一回，也算抵消了那一世里对我的亏欠。

加护病房的门半翕半开，想来因为找到了肇事者，查清了这场车祸并非有针对性，所以门口并没有人负责值守。爸爸贺宗伦仰靠在一张椅子上，一条被子半耷拉在身上睡得正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