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长缨在她手(63)
“莫急,莫急。”
右兵头竖起手掌,对着前面的阒兵行慈悲礼,而后唇边泛起一抹古怪的微笑。
沈辜甚至没能抓住他,他就跟条泥鳅似的从手里滑出去。
三步并作两步,瘦飘的身子蛇形前进。
“滋。”手落刀落,那阒兵捂着断开的脖子,死不瞑目地盯着右纵头。
右纵头嘴里咬刀,双手双脚用力,把阒兵尸首拖回来。
当着众人的面,他把尸体踹向早已成小山的尸体囤积处,而后拿下刀,用衣袖抹着刀上血,对尸山弯弯腰:“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沈辜发笑:“我怎么瞧着你有点发癫。”
他回身,合掌:“我佛不渡杀人者。”
别人不知道,总之她是重来一世的,保不齐这世上真有什么真佛真仙。
可沈辜依旧不信神鬼,她扬起下巴,指使着右纵队接着杀贼。
他们一一去了,不断有尸体被拖回来。
她这时才有心思回答右兵头的话,“若是这样,岂非兄弟们都渡不过去了。”
沈辜散开发髻,拧了拧发尾,绞出滴滴的血水来。
右兵头望着她,以及其身后的死状凄惨的阒兵尸体们,点头:“我佛不渡杀人者。”
“您,”他手掌指向沈辜,“我,”再指回自己,“他们,”最后把手指轻蔑地落在阒兵们头上,“死后永难安息。”
“呵,那倒团圆,”沈辜嗤笑,转身扒下一套阒兵黑甲,穿好,眉峰一挑,“圣人老爷快快穿好甲胄,我这杀人者再带弟兄们杀个来回,去堕堕劳什子啊鼻子地狱。”
“阿鼻地狱。”
沈辜摆手,大步向前,头也不回地,“我说着欢喜就成。”
左纵队早已等得心焦,闻声立刻换好黑甲,紧紧跟在沈辜脚后,正大光明地迎着火光出去了。
按照阒兵习性,诸人排成一个长纵,拖着长戟漫行。
若此时有阒人迎面撞到他们,必会对这些身形矮小的瘦弱弟兄们进行哄笑。
可地上如今已无活着的阒兵了,是以沈辜免了交缠,带着未曾尽兴的兵卒们这般从容地走上城墙。
“嗳,谁让你们上来的?还没到轮换的时候呢。”
见到沈辜,明显是城墙守卫里的武官,走出来喝止。
身后的人保持着低头沉默,她用阒语回道:“上将似乎正往这边来。方才那将军的马弁传令于我,叫众巡兵即刻前往等候,不得怠慢。”
阒国之兵,对武力有至高的敬意,而阒搠作为阒国文武双全、带兵如神的皇室子弟,在这堆人里更是有着最高的权利和最多的信众。
听闻是仰敬的三王子往这儿来,众阒兵半点怀疑都未曾生起,慌忙整理着剑戟兵甲,大踏步往城墙下走。
沈辜和左右纵队,轻巧地让出一条道给他们畅通无阻地下去了。
“这...我们不动手吗?”
左兵头不舍地望着阒兵们逐渐消失在城墙拐角的背影。
“我们吃了肉,也得让其他没捞着的兄弟有口汤喝不是。”
沈辜探头,阒兵们已重新进入视野,她估计着程戈他们的距离。
便及时仰面,右手高举,挥了两下。
令:立下山绞杀。
“杀!!!”
程戈率领二百兵卒,浑身黑泥,各个露出两只黑白分明的眼睛,杀声震天地冲下山来。
沈辜扭头:“小少年何在?”
众人愣了下,然后才反应过来沈辜在叫那个没名字的怂包。
少年从队伍最末端,被推攘着赶上来。
“教你写的字,可都用阒人血描在城墙上了?”
他咬唇,惶恐地点头。
“很好,”沈辜乜他一眼,忽然道:“你这些兄长们平日里都叫你什么?”
少年羞赧,嗫嚅不定。
那不知是和尚还是道士的兵头大笑:“我们犯浑,这小子长得秀气,我们便叫他小妹。”
小妹,小妹。
闻声的兵士们轰然大笑。
沈辜勾唇,“倒是亲昵。”
也不知是他们的嘲笑,还是沈辜的和声夸耀,小妹晕晕乎乎地,他胡乱嗯嗯两声,又埋头退到队伍后了。
沈辜则转身看向和阒兵混战的程戈等人。
她吩咐:“你们先行上山,切记把那小道掩好。”
众人应诺,各自爬过城墙先离开了。
她加入程戈,左手短刃,右手长枪,一齐杀死五六人。
被预先处理过的阒兵如今也不过三十多人,沈辜用二百人来对付他们,已是胜机必定了。
她激发了这些溃兵的血性战意后,毫不恋战,大喊一声:“撤!”
二百人如潮水般退回密林,沈辜回走,经过几个扒尸体兵甲的小卒,照着其中一人的后背就用力踢了一脚:“给我他娘的快撤,没听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