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知意看着他，近乎哀求地说：“尤其是孤枕。怀予，算我求你，若是将来他的生父愿意管他便交给他吧。若是不愿，你们可以给他找个好人家，他，你不能……咳，咳。”

两声剧烈的咳嗽声，宋冰忙上前查看，得出的结果让所有人脸色哀恸。然而随即进来的一个人，和不由分说的一道白光划过，他们自己置身于数里之外的地方。

颜知意对楚云熙说了好多好多，说她八岁那年进入幻境宝卷后发生了什么。说她认识了一个人，那个人成了他后来眷恋一生的人……

从始至终，颜知意没有说一个人的名字。然而楚云熙早已听懂了这个故事。他终于明白，一直以来他介意嫉恨的那个人，原来就是他自己啊。

“楚云熙，你说我们是不是很可笑。异世之时，我总是介意着你和绯初仙子，和原主的关系。我讨厌你把我和原主当成同一个人。而在现实世界，却是我不知不觉将你和他当成了同一个人，让你误会，让你生气。”

“不，是我的错，是我小肚鸡肠，都怪我。”楚云熙说。

颜知意看着他的模样，心中微微一软，她知道此时此刻楚云熙全部的话都是发自内心的，长久以来的郁闷也消解了。

“楚云熙，我就要走了。可是雪女神愿永不可解。我不后悔，因为这样，你就不会再记得我，不会自责，不会难怪。这样，我也能放心了。”

当楚云熙后悔的那一刻，雪女神愿已然生誓。

“不会的，我永远不会忘记你。”楚云熙的一滴眼泪赫然从眼珠滴落了下来，他看着生机又瞬间暗淡下去的女子，内心再度慌乱了起来，可是这一次，无论如何功德凝晶也起不了半分作用。

“楚云熙，我好累啊，为什么我这一世要这么累呢。我多想，和你只是平淡的相识，平淡的相爱，平淡的相守。

“对不起，我真的要走了。你也会很快就忘了我，两世三生五十年，我无所得，唯有失。而现在，终于彻底结束了，结束……了。”

话音落下，那只被他握在脸庞的手也猝然无力。

楚云熙看着她彻底失去生机的身体，看着她如流沙般无论如何也握不住，一瞬之间烟消云散的灵魂。

慢慢地，他的眼泪一滴一滴砸落了下来。

他失去她了，永远失去她了。

——

多年后，两个世界的天道在交流着。

诞生出人只有今生绝无来世的天道啧啧称奇：“你是怎么知道，你们世界的业力一定会选择自我封印呢。”

若不是没有实体，老谋深算的天道一定会意味深长地捋着胡须，再摇头晃脑，“那还不简单，雪女神愿绝无破解。颜知意立下了那样的咒誓，可怕之处在于，楚云熙会不受控制地慢慢忘了她，灵魂深处却又永远不会忘了她，承受连思念都做不到的痛苦。他对那段记忆会越来越模糊，直到有一天彻底遗忘。而楚云熙自是不肯忘了她的。我设置的，唯有自我封印，才能减轻雪女神愿的咒誓。”

“就是为了记住一个女人，他就心甘情愿自我封印了？”

“情之一字，谁懂呢。”

“可是若有朝一日，封印被解除了，那业力又真的忘了所爱之人，不还是会和以前一样暴露本性，干毁天灭地的事。”天道眼光极远地道。

“不妨，我已经想好了对策。你莫不是忘了，一旦伏羲阵法开启，我等是可以利用天道之力，助人穿梭时空，突破虚实幻境。”天道颇为自信地说。

千年之后的事情天道都已然想好。然而千年之后，一切都如天道所谋，两个不同时空的人在一处幻境相逢。

彼时，天道想的只是利用那个女孩，把千年之后的楚云熙困在幻境中，永远不再回去。然这世间到底有许多是天道也无法掌控的事。比如说他们一起进入了异世，本是被它选中的宿主，阴差阳错成了异世的救世者。

不过，尽管过程曲折变化，一度令它难以掌控。但结局却是出乎天道意料的顺利。穿梭了时空，早已淡忘千年前爱恨情仇的楚云熙果然还是爱上了颜知意。并且那一世，他甚至愿意为了他，行混沌阵法，自我牺牲。

对天道而言，这样的结局当然再好不过了。

毕竟，它选择的是花团锦簇的世界。

“看来，我也得赶紧想办法阻止我这个世界的混乱。”

“你的世界，不是既无仙神也无妖魔，只有一世灵魂的凡人吗，怎会混乱起来。”天道不解地说。

闻言，被它询问的他界天道幽幽一叹：“凡人虽平凡，可他们也是人。而人心，是比任何妖魔鬼怪都难以掌控的东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