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那个弱柳扶风的丞相大人+番外(75)
商琅一言不发地跪了下去, 膝盖着地的时候还不忘撇过脸去咳嗽一声,咳得顾峤连能不能骂他都不确定——谁知道丞相大人究竟是真的还没好还是装的。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或许就是在那天晚上顾峤跟他一起到朱家的时候, 商琅就没再把自己完完全全地藏在那一身君子皮里面。
顾峤心悦商琅,瞧着丞相大人时哪哪都好, 但身为帝王, 他到底不是个傻子。他知道商琅瞒他,到如今认识这么多年,他也不曾指望过商琅能主动跟他说些什么事情。
但是, 就连这样的事情也要骗他?
顾峤垂眼看着,越想越气, 到底还是忍不住地刺他:“先生连这等事情都要瞒着我,嘴里究竟是还有几句真话?”
从他跪下的那一瞬间,顾峤就明白了人应当已经在子桑瑶的口中得知他已经知道了他身份的这件事,也没藏着掖着故作不知地试探。
果然商琅也没有否认,甚至连惯常那种惹他心软的神情都没有露出来, 只是垂着头,顺从至极,沉默了不知道多久, 才轻声开口, 为自己辩解:“臣……担心陛下会驱逐臣。”
这话差点没把顾峤气死。
少年帝王怒极反笑:“在先生眼里, 朕就是那等不明事理的人?”
“并非如此,”商琅终于抬起眼来,神色清明, 看不出半点欺上瞒下的心虚惭愧, “大桓律法有规, 外族人不得入朝为官, 臣隐瞒身份入朝已是大罪,再有如此罪名……以陛下之贤明,必将臣遣送出京——”
“臣怀私心,才不得已有如此欺君之举。”
“先生有何私心?”
商琅这一段话里面简直是漏洞百出,顾峤连怎么反驳人都想好了,在听到最后面那句话的时候却蓦然一顿,所有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
商琅留在京都……能有什么私心?
丞相大人在京都熟识的人并不算多,真要说接触最多的,还是顾峤自己。
所以……他的私心会跟他有关系吗?
顾峤忽然觉得自己的心跳鼓噪起来,眼一眨不眨地看着跪着的人,等着他的回答。
“先皇降大任于臣,命臣辅佐陛下,虽然如今陛下羽翼已丰,但臣还是放心不下,”商琅声音轻轻,“况且臣先前与陛下承诺,要一直留在京中与陛下相伴。”
“商月微,”顾峤忽然沉声喊他一句,看着人话音一顿,神色骤然变得茫然,问道,“你留在京中,究竟是为了朕,还是为了权?”
“自然是,为了陛下。”
不,不该这么问。
帝王一时间甚至没顾上商琅回答了什么,忍不住蹙起了眉来。
丞相大人向来会忽悠人,这样的花言巧语也能算得上是信手拈来,可信度实在是不高。
尤其是他方才那一席话,实在是很难让顾峤相信他是一心为了他,而非其他的什么。
于是问题又绕回了原先:“先生先前在江南参试的时候,不曾被人查出身份来?”
商琅轻轻地“嗯”了一声:“臣父亲是南疆之人,但母亲的确是大桓江南之人。”
“所以,南疆国主当真到江南来过?”顾峤一挑眉。
虽然说大桓一直都对于他国十分友好,但为了防止对方做点什么,他父皇一直都有派人去看着各国的动静,他也不曾听闻过有南疆国主失踪之类的消息。
“臣的父亲……并非南疆国主,”商琅解释一句,却没有再多说下去,只道,“臣先前同陛下所说,除了是知晓他们二人身份之外,其余无半句虚言。”
这话像是在回答顾峤一开始问他的那个问题。
至于商琅父母的事情——顾峤对于那些南疆王室的的秘辛也没有多少的兴趣。
丞相大人的态度实在诚恳,顾峤又是个轻易会因为那张脸而消气的人,以至于眼下火气消了一大半之后,他一时间不知道是该若无其事地移开话题,还是说警告人一两句。
商琅就是在这个时候,大逆不道地握住了他垂缩在衣袖里的手。
以前是顾峤忍不住去拽人袖子,眼下丞相大人抓他的手倒是抓得越发熟练了。
“陛下不信臣么?”拽着他的手略有些颤抖,连眸子里的水光都是破碎的,顾峤看着商琅那副样子,明明不是那等娇柔脆弱的模样,还是清清冷冷的,但他总怀疑人下一刻会哭出来。
倒是挺想看他哭的。
恶趣味忽然就漫上心头,顾峤没有给人肯定的回答,而是蹲下身来,两人交握的手换了一个姿势,变成十指相扣,帝王指尖轻轻点在人的下巴上,问:“丞相谎话连篇,想要朕如何再信?”
顾峤动作很轻,但是商琅还是顺势低了低头,长睫乱颤,涩然开口:“臣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