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那个弱柳扶风的丞相大人+番外(4)
八年的亲近,终于是变成了一份妄念。
顾峤记得很清楚,几日前恰好是他十八岁的生辰,商琅送给他一支白玉狼毫,那玉质的笔杆上是商琅亲手刻下的字——“燃犀温峤”。
他当即深吸了一口气,猛地从水中脱出来,大步走向床头,将那支狼毫笔从匣子里面拿出来,然后放进了床边最深的那个暗格当中。
还铺上了一层绸缎。
不过那支狼毫并没有就此封存,反而是时常被他拿出来把玩,两年时间过去,玉质看上去都润了不少,也难为刻着的那四个字没被他给完全磨平。
两年的时间没能让这样的情绪消散,反而愈演愈烈。
到现在,若非生在皇家,还对帝王之术研究甚深,早就习惯了喜怒不形于色,甚至还能脸不红心不跳地说点瞎话,顾峤觉得自己现在可能已经把心意一字不落地告诉商琅了。
今日这不是就差一点露出马脚。
顾峤从记忆里慢慢地脱回来,身上因为久站着有些发凉,心里也是后怕地发冷。
他喊商琅一句“先生”,商琅便算是他的师长。君臣,师生,两层关系加起来,就按照商相那个规矩的性子,哪日他真将自己的爱慕说出口来,估计这人能够直接气到辞官归乡。
再严重点,撞柱死谏都有可能。
每次顾峤想想一时冲动可能造成的后果,就果断地打消了跟商琅坦白的心思,觉着自己就这么把心思藏一辈子也是好的,至少还能每日见一见人。
不过……
顾峤想着这几日被陆续递上来的奏请选秀的折子就头疼。
还有半个月。
过了这半个月他就及冠了,朝臣肯定会想方设法地往宫里塞人。
先前也不是没塞过,甚至是顾峤刚登基的时候就已经有人动了心思。毕竟没有哪朝的帝王会等到及冠才想着纳后宫——及冠之后连孩子都有了才差不多。
但是顾峤前两年忙着国事,后两年想着商琅,自然不可能去选什么秀纳什么妃,一直推脱着,推到及冠,连个“年纪小”的理由都没法再拿出来。
叹一口气,顾峤转身上了轿,直接回到了御书房去。
棋盘早就被收好,燃尽了的檀香也被重新换下来,安安静静地,像是人不曾来过一般。
顾峤睫毛颤了颤,径直走到桌前,翻开了那些奏折。
今日顾着跟商琅下棋,压根没时间去处理这些奏折。
到现在一打开,上来就是一本弹劾商琅的。
四年时间足够他培养起来一批心腹,但这些心腹未免是太为他着想了些,着想到隔三差五地就要来弹劾一次商琅,反复提醒顾峤。
他们生怕顾峤会被商琅这个“奸臣”给蒙蔽了双眼,毕竟商相要权有权要脸有脸的,无论是当祸水还是当奸佞都能让顾峤寸步难行。
对于这样的事情,一开始顾峤还会好声好气地回他们几句,见他们还是一副痛彻心扉,觉得自家皇帝可能已经被人给蛊惑了的模样,干脆就不再管,把弹劾的折子全都给原封不动丢回他们府上。
君君臣臣此番来往已经一年有余,而且朝臣人数还在不断增加,不知道废了多少的纸。
到最后顾峤实在是恼了,在一次朝会上直接把那些奏折摔到了地上,并且威胁他们若是弹劾再没有什么实际的证据,就以欺君罪处。
这话一出,顾峤的书桌上果然干净了不少,但是偶尔还是会有那么几个人递上折子,拿各种的捕风捉影来怀疑商琅的忠心。
因为商琅大部分时间都是跟他在一起的,这些朝臣呈上来的东西大都是在休沐的时候所见,顾峤还因此知道了不少商琅平日里的行踪。
甚至还有几次,顾峤在之后对了一对,从商琅的行踪当中找到了他给自己送生辰礼的端倪。
有这几个朝臣在,顾峤自己都不用额外费心思派人跟着商琅。
这本折子虽然说不是在休沐的时候递上来的,但是马上就要到他的生辰了,说不定还是跟他的生辰礼物有关。
顾峤心中想着,定了定神开始看那本折子。
越看眸色越沉。
这折子上提到了几处商琅去的地方,无一例外,全都是那些世家。
有已经被他杀了个差不多的,也有因为这一场万寿节暂时留下命来的。
怎么会。
商琅心思缜密,无论是十年前初入仕途还是如今位极人臣,都对自己的身份明白得很,除了皇家的人谁也不曾亲近过,在朝中就是一个孤岛——顾峤的心腹认为他对于皇权是一种威胁,其他派系的官员也不可能去拉拢他这个“天子近臣”。
商琅的身边本来应该只有自己。
奏折的边缘都要被他攥得软皱了,顾峤深呼吸一下,告诫自己不要去随意质疑商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