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那个弱柳扶风的丞相大人+番外(111)
“如此, 稍后朕修书一封传到皇城寺去, 先生也准备一番, 我们早去早回。”顾峤眉眼一弯, 也后知后觉地感受到自己掌心浮起来的湿黏,便主动地松了手,生怕染脏了人的衣袖,背到身后去,目光落在远处。
再往前走,恰好能到御花园。
与这边庄严之中带着冷肃的氛围不同,顾峤远远地就能瞧见御花园门口的花团锦簇。
御花园很大,虽然说顾峤儿时的时候早就已经逛了个遍,但之后大部分的时候都是从靠着寝宫那边过来,逛也鲜少会再逛上一整圈,这边的风景,似乎已经许久未曾见过了。
“陛下若是想,便去看一看吧。”还是商琅见着人许久未动,率先开的口。
顾峤侧目,反问他:“先生想要去吗?”
其实从御书房一路走到这边来,两个人已经走了许久。
顾峤自己倒是没什么事情,他主要是担心丞相大人累着。
不过商相虽然瞧着弱不经风的,还要一日灌上三次药,但顾峤几乎不曾见过人气喘的样子。
那天生的弱症,除了让人容易染上风寒,余下都似乎与常人无异。
也或许是因为人吃了这么多药,有所好转?
顾峤正想着,就听见商琅开口:“臣跟着陛下。”
如此,便是身体无事了。
不过顾峤还是不放心,两人又走了这么好长时间,再逛下去,等回去的时候说不定就日薄西山了。
“那先生与朕一同回去吧,”顾峤道,“本是来散心,若真是走到乏累,反倒有悖初衷了。”
何况这宫中也没有旁的什么值得看的东西,还不如回到屋子里同商琅一起窝着。
“好。”商琅依旧是温声应下,只不过在转身的时候,稍稍侧过头朝着御花园那边瞧了一眼。
顾峤没有在意。
等回到御书房去,顾峤寻出棋盘来要跟人对弈,两个人一直下到天色渐暗,宫人悄声入内添烛的时候方才停下。
顾峤坐直身子,伸手在自己酸痛的脖颈上捏了一捏,看着眼前那盘方才下到一半的棋,轻叹一声:“丞相可要传膳?”
商琅将手中白子轻轻搁下去,应了一声“好”。
顾峤听见他答应,便转头直接叫住那个添烛的宫人,让人去传晚膳,再转回来仔细一瞧,就发现方才商琅那一子直接扭转了整个局势。
从先前那一次他跟着商琅破开那盘残棋之后,再对弈的时候丞相大人从来没有让过他,下手一次比一次狠,都让顾峤忍不住去怀念起之前两人之间有输有赢的对弈来。
这盘棋虽然下的时间长,还没分出胜负来,但是从这一子定乾坤来看,顾峤不觉得自己之后还能在商琅的手上翻盘。
“先生当真是,心狠手辣。”
等那宫人退出去,顾峤忍不住地开口,带着点调侃撒娇的意思,随后就见眼前人垂下睫来,从善如流:“是臣之过。”
“先生何过之有?”趁着传膳的功夫,顾峤又从旁边的棋罐里摸出一子来,夹在指尖,托着脸去看那盘棋,“是朕技不如人,合该再有精进,与先生无关。”
他们两个人如今也不过是在这方寸棋盘上博弈,输赢也可谈笑而过。真正要紧张的,反而应当是天下的这盘大棋。
顾峤在这盘棋的一侧坐了四年,解决过不少妄图篡权的人,也拔过不少难拔的钉子,却时时刻刻不敢松懈。
弈棋之法能见一人心性手段,顾峤越与商琅对弈边越心惊,也越意识到何谓天外有天。
至少商琅是站在他这边的。若是有一日,有如此强横的一个人出现在他们的对立面,顾峤并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赢下那盘棋。
有商琅在这种时候,提前陪他练一练手,顾峤怎么会嫌怪他?
手里那颗黑子终于落下来,没有太大的影响,中规中矩的,瞧着多少有点像是负隅顽抗。
顾峤很期待商琅落下新的一子,但是丞相大人连棋罐都没碰,直接站起身来。
宫侍们也在这个时候推门而入,手里端着晚膳,还有那一碗从进门就散发着熟悉的苦味的药。
有这么一打断,顾峤也没再管棋局,跟着他坐在了桌子旁边,先用膳。
药味很快蔓延到御书房的每一个角落,混杂着沉香,顾峤在这熟悉的醇沉的香气里面开始觉得昏沉。
这段时间朝事要稍微多一些,加上春日渐夏的暖意本就容易让人困倦,顾峤搁下筷子的时候,就忍不住小小打了个哈欠。
再睁眼,眼前蒙了一片水雾。
商琅瞧见他这副样子,也搁下了筷:“陛下可要歇息?”
“什么时辰了?”顾峤抬手将眼尾的泪珠拭去,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