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行客+番外(91)
他这话音刚落,柳昔亭还没说话,人群中的一个大伯倒是搭腔了:“钱袋被偷的确不稀奇,再好的地儿,也架不住有几个贼。但是这个小贼,偷的可不是金银——是把人家少主屋里的桌椅板凳都偷了个干净,值钱东西不仅不动,还齐刷刷扔在了人家的床上。”
苏枕寄面露惊讶,说:“这个贼,不仅身手不凡,看来力气也不小。”
他说着用胳膊肘一捅柳昔亭,说:“你听说过这么奇特的贼吗?”
柳昔亭想了想,说:“苏州城现在可是卧虎藏龙,若是来几位与落日陵结仇的能人异士,也不算稀奇。”
边长贺说话的调门并不算高,在场有许多人耳力也不算差,被人群挤在其中,也听见他说:“既然是故意挑衅,我们倒也不怕。掌柜的不用忙,房间我叫人收拾了,桌椅不用再摆,我瞧那人还能偷点什么。”
封言明显不乐意,说:“少主,这还用报官查吗?这种做派,一看就是那个姓周的……”
“大成,带几个兄弟让百姓都散了,”边长贺并不让他说完,转头吩咐道,“别耽误人家做生意。”
封言悻悻地闭了嘴,往头顶上看了一圈,也不知道在张望什么。
人群渐渐散去,苏枕寄问:“你听见没有,他们刚刚说什么‘姓周的’,是不是这个有仇的能人异士姓周?你知不知道这号人物?”
但他这话都落地了,柳昔亭还在发怔,似乎没有听进去,也没有给他回应。
刚刚苏枕寄就觉得他的情绪有点怪怪的,于是凑过去看他,说:“不是要请我吃饭吗?什么时候去?我都饿了。”
柳昔亭听见他说饿才回过神,忙说:“是,我们现在就……哎!”
他话都没说完,被苏枕寄抓着就走,一路横冲直撞地冲出了人群。
好不容易站住了,柳昔亭松了口气,环顾一周说:“好像不是这个方向。”
苏枕寄还握着他的手腕,张望了一圈,哦了声,看向长街的另一头,胸有成竹道:“那肯定是这边!”
“你等……”柳昔亭连说话的机会都被剥夺了,被他拽着一路快走,好不容易把他拉回来,才无奈地笑了笑,说,“你……以前就记不住路,现在记性好起来了?”
苏枕寄不可置信道:“还不对吗?”
柳昔亭失笑,看向路边有卖糖人的小摊,用没被他握住的另一只手指了一下,说:“也不算不对——吃不吃糖人?”
苏枕寄也不松开手,又一路把人拽到了摊位前,仔细看了一圈,扭头问他:“这个糖人是谁?长袍纶巾,像个夫子。”
老板立刻答话:“过几天就是端午节了,这位当然就是三闾大夫——屈原了。”
苏枕寄哦了一声,看向柳昔亭,说:“你病了这么久,我都忘记时间了——不过也还得半个多月呢,这么早就摆上了?”
老板笑道:“当然,宜早不宜迟嘛。二位公子,要买一个吗?”
柳昔亭看了看苏枕寄,见他很感兴趣似的,笑说:“就这个吧。”
苏枕寄捏着糖人,两人并肩沿着水边闲走。
隔水的是一溜儿的依水而建的白墙黑瓦红雕窗,天色已晚,夜色渐浓,家家户户的窗户里都透出烛火的光亮。
苏枕寄还在盯着他手里的那个糖人,突然想起了什么,猛一转头,说:“端午节不也是你的生辰吗?”
他说着突然愁眉苦脸起来,说:“十年前陪你过了一回生辰,当时我什么都没有,也没能送你什么,这次我得好好想想。”
柳昔亭见他还真的开始为难,笑道:“这有什么好想的,你送什么都好,不送都好。”
“不送还好什么?”
柳昔亭笑道:“好在十年了,终于能再陪我过一回生辰。”
苏枕寄咬了一口糖人,说:“你不要说这些,我要好好想想。”
“那还吃不吃饭了?”
苏枕寄看他一眼,拽着他就走,说:“当然!”
这顿饭来得实在是有些太晚,柳昔亭在醉风楼留了一晚上的座儿,此时终于等来了它的客人。
夜间清风拂畔,窗外高悬明月,俯首能瞧见一街灯火,倒也别有趣味。
苏枕寄倒了一盏酒,小心翼翼地尝了一口,又看柳昔亭,说:“我喝两杯,可以吗?”
柳昔亭有些奇怪,说:“你想喝就喝,想喝几杯都可以。”
苏枕寄冲他神秘一笑:“你待会儿会为你的这句话付出代价。”
但他说完也不解释,自顾自喝尽了,说:“你这些年生辰都是怎么过的?也要摆桌吗?”
柳昔亭沉默了片刻,才说:“不怎么过。”
苏枕寄这段时间大概猜了猜,他觉得柳小公子这些年可能过得不太好。当年柳昔亭的礼节周全,是出于家风教养,但是这段时间的相处下来,苏枕寄觉得他好像对自己多了些战战兢兢,甚至是不知为何的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