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杀莲(25)

作者:姑苏赋

不过有一点南篌可以确信,秋杀花不知道他能说服莫大人的真正原因。

当初莫大人愿意借出内阁首辅大臣印章,是南篌暗示,如果不帮他这个忙,那么莫大人那天在船上饭店嫖八个壮汉的事情可能就会不胫而走。

莫大人一听顿时发了怵,身为内阁大臣之首,他去嫖还好说,他竟嫖壮汉,还八个。让人知道他是老零就算了,关键不能让人知道他是因为不举才当老零的啊,那不得侧面证明他的儿子们都不是亲生的?要知道,在这封建传统的社会当中,没儿子去继承官爵比没命还严重。

莫大人思前想后,想左又想右,不情不愿借出印章,然后转屁股就到秋杀花那里去打小报告。先是什么“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铺垫渲染一通,再是什么“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明志一通,最后才表达核心内容——局势转变了,李毒死不成了,被捞了,都是太后干的,跟老零我,啊不,跟老奴我无关。

莫大人轻轻松松靠着一通话术把锅甩了出去。

南篌相信莫大人在秋杀花那里没有讲真话,秋杀花估计也不在意真相到底是怎么样。因为如今摆在秋杀花眼前的只有现实——现实就是,他们想让李毒入狱,立李谕为帝的这条思路发生了变化。

南篌猜测,秋杀花应该是个很讨厌自己计划被别人打断的人。

“我只想知道,太后在宫中好好的,为何要……如此劳神内阁之事?”秋杀花问得委婉,变相就是在问南篌为何要干预朝政。

“不知道。”南篌也用秋杀花的那套谜语法则来回应本尊,“最初目的已经忘却,回过神来已然如此。”

秋杀花扬唇轻笑,他决定不再跟南篌打哑谜:“我知道,太后曾经在朝政上颇有贡献。或许,太后是想要些什么?权力?”

“不是。”南篌果断答道,“我想要的东西很简单,想要一个安稳的朝政。”

“嗯?”秋杀花仿佛是没听清。但其实他听清了,也听懂了,也许只是疑惑于南篌会这般纯粹,一种夹杂了天真的纯粹。

“人不是一个数目,也不是史书上的几个字。”南篌道,“朝政变动一次,民间便要死六万人。”

秋杀花忽地笑出了声音,随即,他慢悠悠拿起桌上的菊酒,饮了一口,将那笑敛住,道:“我为官十余载,还是头一回有人将我编撰的《民生论》算给我听。”

南篌一怔。

秋杀花放下酒杯,望着南篌的眼:“太后,你所读的所有大祭朝政文书,没有一本不是经由我手,由我亲自主撰的。所以你说的东西,我只会比你更明白。”

“……”南篌缓了缓神:“既然秋大人如此明白民生,那为何还要以这些无辜人作为牺牲,去成全由你主权的朝政?”

“你的意思是,我不在背后主掌朝政,就能救很多无辜的人?”秋杀花反问南篌,“那太后觉得救了李毒,是救了无辜的人吗?”

南篌被问得哑然。

他确实没想到,一向以仁义著称的十七王爷李毒会是那个真正射杀先帝的人,也没想到自己会间接成为李毒一枚自救的棋子。

哪怕成为太后多载,也还是一个单纯的太后。

可南篌很快便意识到,自己将再落入秋杀花的思维圈套中。

“这与民生无关吧。”他道。

“上层人物的变动与民生是否有关,你我就算说到天黑也说不清楚。”秋杀花嘴角一直浅弯着的弧度淡了许多,语气愈发认真起来,“我可以告诉太后的是,让一个没有能力的皇帝主掌朝堂,民间每年死的人会更多。”

南篌并不全信:“也许这只是你为了巩固自己地位的一面之词。”

“嗯……站在太后的角度上,我可能也会这么理解。”秋杀花那不在乎天下生死的淡笑又回到脸上,“但既然生存在这个王朝,不管心里信还是不信,一切都没得选择,不是吗?”

南篌不言语,隐约间,却好似明白无论自己做什么,都如蚂蚁搬砖一样,徒劳无功。

“秋大人今天请我来,不是为了莫大人的事情……那难道就是想告诉我,你主掌朝政的目的?”

“我真的只是请太后来喝酒的而已,是太后多想了。”

南篌理了理被风吹乱的衣摆,似是轻描淡写地坦白:“你知道,我来赴你约,不是只想和你喝酒。”

秋杀花望着南篌每一个细小的举动。一阵风落,他道:“最迟今晚,新帝的诏书就会公布了。”

南篌理衣摆的手一停,抬眼看他。

秋杀花的脸不知何时凑得与南篌很近,他的唇靠在南篌耳边,低声道:“李蝗是我选的,李败也是我选的。太后猜一猜,这次,我选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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