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后,师门没了(69)
她连续说了几次, 直到孟瑾再次捂住她的嘴才停下来。
小道士却不依:“为什么不说,说啊!我要听,快说!”
孟瑾盯着小道士,却对宋岸道:“宋岸, 你来。”
宋岸将脑袋转向孟瑾的方向, 孟瑾说:“你的意中人。”
宋岸沉默了会儿, 还是开口:“我同她第一次见面就打了一场,那时快到我娘寿日, 我去取预定的发钗恰巧被她看见,她说要买上面的三颗紫色珍珠, 我没让, 我们打起来, 我败了,她将凤钗的珍珠拿走。”
孟瑾盯着小道士神色,见他保持不变地笑着晃脑袋,一副听故事听得入神的样子。
“第二次是我遭人暗算中毒, 她忘记我们打过架, 将解药给我,第三次是她遇到麻烦, 我出手相助,她说我做朋友的话很靠得住, 我同意做朋友, 后来她带我去酒楼喝酒, 女扮男装去花楼看她的花魁朋友, 去博雅阁,以及很多没做过的事。”
孟瑾本来在观察小道士,听到博雅阁回头看他,他就说宋岸怎么突然就看小黄书,原来是他的心上人带出来的。
宋岸说着脸上带着可疑的红:“那天她说我做夫君的话会很幸福,我同意了。”
他脸上越来越红,神情却是严肃的,有种奇怪的反差。
小道士问:“然后呢?”
宋岸说:“我答应后,第二天她失踪了。”
小道士又问:“然后呢?”
宋岸说:“我还没找到她。”
小道士故作惋惜地叹道:“好可惜哦!”
看上去丝毫没有被触动的样子。
孟瑾皱眉,还不行。
怎样的感情能让他满足?或者他想要感知怎样的感情?
一个年岁尚小的少年,因为渴望感知某种感情而激活五识,亲情?友情?师徒情?
不知他的经历,根本无法判定。
小道士将目光转向孟瑾:“你呢,你要说什么?”
少年眨着眼笑,紧接着孟瑾周围的声音一空,只有无边寂静,听觉被剥夺,他只剩可视的眼睛。
宋岸朝他张口,指指耳朵,他被剥夺的也是听觉。
周双微微蹙眉,因为不知道他们在哪个方向,只歪了下头,像在疑惑发生什么了?
孟瑾将手放在耳后,开口道:“我有话要说。”
小道士眨眨眼示意他在听。
孟瑾视线定在他身上,问他:“你有没有被人救过?”
小道士脸上的笑停下。
孟瑾说:“我被人救过,两次。”
“九岁时我误入巫山月,遇到一个女孩,她带我逃出来自己却被抓,我向她承诺我会找到她,不惜一切代价。”
“半个月前我在外被暗算,一个萍水相逢的人舍身相助,他死了,我活着,他想做的事,我来做,他想保护的人,我来保护。”
他目视小道士:“这些够不够?”
说完放在耳后的手又快又狠地划了道,没有任何事发生,阵法没激活。没了触感,他不确定是没划出血还是没摸准位置,第二道划痕只到一半,他突然听到小道士的声音。
“我被救过。”
“她救了我很多次。”
这话不仅孟瑾听到,宋岸和周双也听到。
也在同时,眼前的黑暗犹如被大风吹散的黑雾,视野里出现沐浴着微光的小道士,他的神情仿佛褪去彩色染料的画卷,天真、好奇、活泼、多动,这些少年人身上的特性一点点消失,只剩最原始的黑白卷。
淡漠的,没有情绪的。
黑色道袍随意敞开,雪白里服染上橘色暖光,却显得少年的神情越发冷淡,仿佛一抹就没的灰尘。
他是个天生没有感情的怪物。
他爹是个酒鬼赌鬼,每次输钱或喝得酩酊大醉都会动手打人,他有三个儿子,却只会打他,因为他怎么打都不哭,输钱是因为他是怪物。
每到这时,她就会哭着扑过来将他抱在怀里,男人更怒,下手也更重。
两个人总是遍体鳞伤。
一次他的腿被打断了,倒在地上爬不起来,女人回来看到,抱住他颤着手一遍又一遍安抚:“阿宝,不害怕,不会再痛了。”
他很痛,但他不害怕。
他不知道害怕是什么。
女人带着他跑了,在外给人做针线活,每次看细密的针线看得头昏眼花就抬头看看他,再朝他笑一笑,说阿宝将来长大必定是个俊俏儿郎。
他坐在门口望着远处笑闹的小孩,闻言只是看她,很冷淡的一眼,她的神情就会变得很哀伤。
身后是大笑的孩童声,他突然咧开嘴露出个僵硬的笑,却让女人捂着嘴哭出来。
他们住得久了就有人来拜访,是一起做针线的妇人,有次聊到修仙的事,随口的一句“修仙能让人百病全消”让她记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