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后,师门没了(158)
周双边听边看这望青山,整座山上设有迷魂阵,没有开门符压根找不到上山的路,那些树木山石组成的阵法隐晦难辨,却让她觉得熟悉。
“到了。”
孟瑾指着前方逐渐出现的轮廓的房屋,看着从片片雪白中冒出的白烟,回头朝周双道:“后山发现了一棵板栗树,他们应该是在烤栗子。”
还未靠近周双就听到不远处亭子里传来贺知意不满的抗议声,紧接着是九辰子的笑声和邯雪枝的嘲笑。
“师父也回来了!”孟瑾快走几步上前,就见九辰子一面推开贺知意阻拦的手,一面将棋盘上的白子挪位,然后摸着胡子洋洋道:“别乱动,到你了!”
贺知意苦着脸叫冤:“师父啊,哪有像你这样下棋的,走一步悔三步,还怎么下啊!”
邯雪枝正在往火旁扔栗子,闻言道:“你跟师父下棋就要有这个准备,你问问柳不归,他是怎么在师父耍赖的情况下还次次都赢的。”
贺知意便去问柳不归,瞥见孟瑾走来,连忙将他拉过来按在凳子上:“师弟你来得正好,你棋艺不错,替我把师父杀个片甲不留!”
“别……我还要……”孟瑾刚要起身拒绝,又被贺知意满脸怒色按下,“不能走!你必须帮我一雪前耻,快!”
九辰子还在那里添油加醋:“杀什么杀,小孩就是小孩,嘴上喊得越响输得越惨。”
贺知意再添把柴:“师弟!师父这么说你,你能忍?!不行!我不能见师弟被这番侮辱,来,这局定生死!”
九辰子笑呵呵道:“我记得四年你在梨花树下埋了坛桃花酿,怎么样?”
贺知意豪气拍桌子:“输了我挖出来送你!”
孟瑾缓慢叠起衣袖,低头认真分析棋局,闻言问:“师父,那我们赢了怎么算?”
邯雪枝挖出颗栗子,烫得直吹气,她剥着壳给他们出主意:“这还不简单,让师父一个月不喝酒。”
九辰子怒道:“一个月?!不成,一周,最多一周!”
孟瑾落下黑子:“那就一周,但是师父不能悔棋。”
九辰子嘿了声,摸着白子道:“不悔不悔。”
三人围着桌子炯炯有神地观棋下棋,邯雪枝将烤得甜糯的栗子咽下也跟着凑热闹,一会儿说白子走错了,一会儿劝黑棋早点认输,在一旁指指点点,贺知意急得过去将她拦着不让看,两人闹闹哄哄的,在这个风寒交加的大雪里却很温暖。
这样的场景周双见过许多次,却是在梦里,她也如现在这般站在木亭外静静看着,可一旦踏入木亭,所有的火光和人影都会消失,只有冰冷彻骨的桌椅,和她。
忽然肩头被什么碰了下,周双眨眼望去,白衣男子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抬手帮她拍掉肩上白雪,又拂掉发上的,给她披了件暖融融的白裘,宽大的兜帽挡住头顶白雪。
他语气温和说:“回来了。”
周双眨了眨眼,心中忽然涌现无数酸楚,低声喊:“师兄,我回来了。”
柳不归没说什么,伸手按在她的兜帽上,将人推进亭子坐下烤火,他将邯雪枝扔进去的栗子挖出来,放在她面前,又从一旁拿了新鲜的扔进去:“回溯了多少次?”
身后是吵吵闹闹的几人,身前是橘黄的暖光,这个冬天前所未有的温暖,就像一切还停留在未发生前。
这就够了。
周双抿着唇笑道:“我运气比师兄好。”
回到过去时,她不是一直都有意识,最开始被“恶”诱导,她经常被内心的执念裹挟,许多次被巫山月抓回去,什么都改变不了,再次醒来就是八月初十,八月十一,八月十二,她用自杀一次次重来。
后来她逃出巫山月,又经常被“恶”吞噬,意识长期处于混沌,变成时而清醒时而没思想的傻子,夏蝉带着她四处流浪,有时被疯狗咬死,有时因修士乱斗牵连丢掉性命,更多时候是风餐露宿,食不饱腹,也有幸运时,孟瑾找到他们,或者他们找到孟瑾,然后被孟家照顾收留。
在一次次的回溯里,偶尔听到望青山的消息,得知巫山月经纶堂的下场,不曾被人知晓的昌和公主,还有善洅一次次被杀,在这些零星传闻中,她知道师兄为她做的事情。
没了轮回的师兄不记得这些,可周双却都记得。
“恶”会随着绝望、悲伤这些负面情绪一次次聚集,可周双却不曾绝望过,有师兄在,她也不可能绝望,所以沾染的“恶”在回溯中一次次减少。
她的意识偶尔清醒出现,也会去找孟瑾,教夏蝉修炼和术法,却独独不敢回望青山,就怕“技”再次生效,让一切努力化成飞灰。
周双捏着两颗圆滚滚的栗子,带着点怨念道:“师兄,这次善洅又没了,要留给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