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后,师门没了(146)
方云隐再次找到周不移时,她已经死了。
后来的第四次,第五次,第六次,他一次次去找周不归,可每次在两人相知或相爱时,如论他如何挽留她都决然选择离去。
终于在第十个世界,他知道她为何一而再再而三离开。
周不哭死前哭着问他:“你到底要将我变成谁?”
那一刻,他前所未有地意识到,他再也找不回周不归,不管是周不平,周不移,周不哭,还是其他人,她们有着同样的面容,却拥有不同的经历和性格,是完全不同的独立个体。
不管哪个世界,再没有周不归。
后来的每个世界,他都叫自己柳不归,他一次次走下去,永不停歇地走下去。
在不断的轮回里,他每次都会做从前不会做的事,以此来确定他没有疯,区分这是个不一样的世界,也在同时,他都会做一件事,救她。
周不悦,周不停,周不三,周小花,周复始……
但其实大多数,她们都不需要他救,她的“韵”很强,每次都能觉醒强大的“技”,有时逃出人贩团,像周不归一样选择暗中探查巫山月剿灭他们,有时主动在里面当细作,给外面的人传递消息,还有些时候死在这些人的折磨下。
他们当过无话不谈的知己、并肩作战的战友、擦肩而过的陌路人、立场相对的敌人,也曾在共同的好友下撮合然后笑着相互摇头,又或者在同家酒楼拼桌时举酒碰杯然后相背而行,他尊重她的选择,维护她的意志,旁观她的人生。
轮回的大部分时间里,他总在寻找她。
见证她的开始,也见证她的结束。
很多次她死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他便四处去寻,看她的尸首倒在雨水地,躺在草丛里,被压在尸堆下,再将她拼好缝起来,抱着她找个山灵水秀的好地方,立一座坟。
有时觉得无趣便在她坟前自杀,有时也会因为一个莫须有的传闻,不经意的承诺,或者某人口中的一句话去追寻,去实现,去探索。
某一次,他赶到的时候,周一碗只剩一口气,因为生前被安魂曲安抚过情绪,交织的幻境让她前所未有的轻松,她笑着对面前的陌生人说:“告诉你一个秘密,我不是你们世界的人,我马上要回家了,真好。”
不归,不归,不可归。
她说她叫周不归,因为无家可归。
柳不归忽然记起她忧伤地看着湖中月,说“活着,总得找点事做”。
那一刻,他前所未有地想念周不归,想她说的每一句话,也想她最后没说完的那句话。
后来看到她们,他总是觉得这些人的身上有周不归的影子,有时候是挑眉看人,有时候是低眉浅笑,每到这时他就想,为什么站在这里的不是周不归,我要怎么做这些人才会变成周不归。
他许多次想要砍去她们思想,将她们困在身边,却又总在最后竭力遏止,死死压制。
再后来,经历的世界太多,一次次看着她死在他面前,他的记忆和情绪出现崩溃,到了新的世界精神混乱,开始疯狂杀别人,后来是疯狂自杀。
他连接自杀的第十二个世界,遇到九辰子。
九辰子将他救下来,说他被“恶”缠身,同他命运相连的那个人永远得不到善终,也知道“技”不是为了满足愿望而生,而是为了将人推进更黑的深渊。
这些话将他从浑浑噩噩中劈醒。
他开始去阻止她们激活“技”,可不知是“恶”太多还是命该如此,每一次,每一次,不管他什么时候降临新的世界,她们总是在他找到之前激活了“技”,后来他去寻找剥离“技”的办法,每到中途线索都因各种原因中断寻不下去,像是有股无形的力量阻止他的行动。
九十九次世界穿越中,数千次的临近崩溃,他都靠着一次又一次画周不归画像度过,就像荒漠里的最后一根救命草,他拼命地揪着不放。
穿越到这个世界时,他再也没法动了。
像是撑到极致的气球,任何细微的风吹草动都能让他爆炸,他逃出方家后躺在草地长久地睡过去,然后被九辰子捡走。
这一次,他没有找她。
他以为和那些世界一样,她会激活强大的“技”,逃出巫山月,再开始颠沛流离的生存。
直到九辰子带回周双。
柳不归耳垂的红痣并不是真的痣,是一种只能记载用的术法,每到一个新的世界他都会记录前面所有世界的情况,以防他忘记或者记错。
投射在墙上的九十九次世界记事,很多只是简单的一两行字——
……
第五十七次,周美丽激活十八面骰,二十岁死于罗庆天,葬在青城青花湖旁,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