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皇钗/元后(62)
没能买到想要的平安符,更耽误了回行宫的马车,絮絮只好倚仗自己双脚走完这三十里漫长路,一边走一边觉得今儿倒霉。
眼看着太阳逐渐西斜,日暮西山,大抵很快扶熙就要结束下午的公事,例行用晚膳,近来一向是唤她作陪的。
她如此一想又懊悔起来自己没带钱,乃是个要终生铭记的失误。
她走着走着,愈感觉疲惫,亦不知路程还有几许,想到可能被扶熙发觉偷偷出宫的事,然而会挨一顿骂,可能又得罚抄宫规,诸如此类一连串事情,她一把坐在路边一块石头上,这时摘下来蒙面的绢帕,仔细擦了擦面颊上的汗水。
这片稀疏林木不远处有一条小溪,她走了一路,汗流浃背,立马跑到溪边,捧起水洗了一把脸。溪水清凉,潺潺汩汩流淌,蓦然,头顶响起一道嘶哑叫声:“滋儿哇——”
她神思一凛,还没来得及擦拭脸上布满的水珠就抬头寻找声音的来源。
但树上并没有人。
刚刚是幻听了?她分明听到那道滋儿哇乱叫的声音,而且很耳熟,同下午镇上小摊山羊胡子老头儿卖的那只机关小鸟叫得一模一样。
她只好宽慰自己,大抵是因为求而不得,所以产生了幻听,就好像此时,她如果继续回想,就仍旧能听到那只机关小鸟的叫声——
“滋儿哇!滋儿哇!”
喏,果然叫了吧。
她自我肯定地点了点头,一面回身,一面抽绢帕来擦拭水珠,不想背后这颗上了年头的老垂柳树干上,闲闲倚着一个人。
那人并未看她,手里却托着一只机关小鸟,他拨弄机关,那鸟儿再次叫了起来:“滋儿哇——”
絮絮张大了嘴巴,目瞪口呆看着这人。
这人一身淡漠清贵的飘曳白衣,乌发随意地拿一根月白丝带挽着,发丝凌乱拂过他面上的银质面具,严丝合缝到连个嘴唇都看不到,只能勉强窥视他的漆黑双眼。
“呃……又是你?”
“这句话,或许应该我来问?”对方拨弄完那只机关小鸟,向着她微微一笑:“不过既然姑娘质疑,我想,是缘分罢。”
絮絮心里并没有什么同他有缘的想法,警惕地后退了一步,不想背后就是溪水,一步踏空,可想而知必然要浸湿鞋袜。
对方手法极快,在她没有看清的时候,从他的袖中便闪出一枚银镖,银镖尾同银丝相连,轻易卷上她腰身,如此轻轻一拉,絮絮被拉得往前倾了倾,好险站稳了。
银镖如一尾灵巧银蛇,眨眼间又缩回了他的衣袖。
他若有若无叹息:“第二回了,姑娘要小心。”
絮絮仍然怀有警惕,说:“你到底是谁,你来这儿,真是巧合么?”
对方直起身,倚着柳树时固然一副纨绔子模样,站直以后,姿仪优雅笔挺,犹如玉树芝兰,毫不逊色于絮絮见惯的生长于贵族门庭里的公子。
他嗓音温和雅致,缓缓道来,似一曲平仄和宜的长短句。“我是谁不重要,来此是寻一位故人。方才在市镇上认出你,彼时你正教训纨绔……”他话音一顿,尾音似染了笑意,“在下不忍打扰,没有近前寒暄。问了摊主才知道你为买一枚平安符而来——”他从袖中取出来,红丝线勾着桃木刻的符,在她眼前晃了一晃。
“我——”她就要上前,堪堪顿在原地,眼珠子转了转,“这位公子难道是想做好事,把那个送给我?”说着她像在做一个极艰难的决定,慢慢道:“那我先赊着,依照公子你的本事,飞檐走壁不在话下,那么等个契机你到行宫来寻我,哦,可以去龙榆山南的游山行廊,那里人少,届时我把钱给你,还会多给你一点,作为酬劳,好不好?”
他不置可否,却是问:“姑娘是为什么求的符?做噩梦?”
她忙摆手:“不是,是……”她顿了顿,话转了个弯儿,“是很重要的人,他做噩梦。我就想着能不能用平安符辟个邪。”
谁料下一刻他却把比在她面前的平安符扔了出去,声线仍然含笑,不过难以辨别情绪:“是吗。这符大抵没用,还是扔了吧。”
她恼了恼:“你,你怎么这样,逗我,好玩儿吗!”说着就要绕过他继续赶路。
无聊的神秘人。
他在背后又拨弄起那只机关小鸟,只这次叫得不同了:“申时二刻!申时二刻!”
絮絮内心一阵狂躁,居然已经申时二刻了,想在申时六刻前回去已是根本不可能了——只怕回去时天都要黑透,也不晓得他们发觉少了皇后娘娘,会闹出什么乱子,会不会大街小巷到处大肆找她——想也不敢想,她简直要拔腿就跑。
背后青年低低一笑:“看你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