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皇钗/元后(58)

作者:倾颓流年

且不论戎狄一事,单说起周边小国的觐见,上一回他们谒见还是先帝朝,夏日深时。作为容大将军的长女,大衡朝贵女的表率,她在诸位来自草原沙漠的公主之间表现得毫不逊色,甚至更加出众,譬如骑马射箭,蹴鞠马球,样样都可以拿出来吹嘘一番。

哎,只是今非昔比,怕是再没有那般恣意快活的时候了,今年仍有各色比试,但上场的该是一批新人,她也仅能谢幕做个看客。

她托着腮,极忧愁地端起面前酒壶准备自斟自饮,谁料手刚碰到,那壶酒就被身侧的扶熙给端到一边去了:“好了伤疤忘了疼。”

“我——”她刚要争辩,猛然意识到这里是饮宴之中,无数双眼睛或都在盯着她,只好压抑本性,讷讷说:“记起来了。”

她顺势记得白日里叫寒声去讨酒,那柳万泉小气吧啦的模样,今天怎么偏偏就犯了酒瘾,愈是喝不到,愈是心里跟猫爪抓的似的。

“喝一点好不好?就一点。”

扶熙淡淡瞥她,自是不信她的话。

绵夏夜风凉蝉响,饮宴以后,一滴酒没能沾上的絮絮始终感到一股子热息笼罩心头。

所以宴席散后,她叫人不必跟着,沿着碧凉溪独自散步。

河滩边凉得沁人,她一路走到碧凉溪的源头,原来是龙榆山上的泉水淌下来汇的一条溪。再往里去,翠篁幽幽,已不见了灯火照明。

夏夜空气清凉,星光单薄,这里已是无人之境,偶尔会窜出些山鸡类的活物,再往上便是游山行廊,缠着山而建,她一时好奇,也就登上石阶上去。

仿佛有细微的踱步声——她疑心正是从游廊传来的,犹豫着究竟要不要上去,但左右一想,还是好奇战胜理智,于是提起裙子拾阶而上。

青石阶修得古拙,裂隙处还盈长苔藓杂草,没有灯照,她自己也忘记提灯,只好黑灯瞎火摸上台阶,幸得这也难不倒她。

待上了三四十级,左手转向游山行廊,大约许久无人修缮,柱漆掉了不少,她刚到此,忽感到从一旁幽暗竹林里大踏步走出来个人,在她背后,猛抱紧她的腰肢。

浓夜暗极,星光浅淡,无法辨识来人的容貌,却可识别出这满身清冷的杜衡香气。

她怔了一瞬,是扶熙?

脑海里被那紧紧一抱弄得乱七八糟,心上一只小鹿闷头乱撞,撞得她头昏眼花,身子被人整个儿地转过来,紧接着一个霸道凶猛的吻便落在唇上。

是她从未见过的霸道模样,和记忆里他克己复礼冷清幽冽的模样分毫不同,那旖旎凶狠的吻啃咬着她的唇,又痛又缠绵,还有极其灼热的气息,如一片炽热的汪洋,要彻底湮没她。

在她思绪如乱麻的档口,他大抵终于吻够,松开一点,双手仍然紧固她腰肢,低声呢喃:“你终于来了。”

酒气同杜衡香气一起缠在她的鼻尖,幽冷的夜风和灼热气息混杂,令她神识都要模糊了。她终于把愣着的两只手抱到他腰上,心如擂鼓,说:“皇上在等……谁?”

他短暂愣了愣,看不到他的眉目,却能想象此时他应在皱眉,半晌静谧,风吹动丛竹亦无边簌簌,“在等你。……梓童。”

他知道在她面前的是她?他又吻了上来,这个吻没有那么霸道凶狠了,反倒温柔许多,像飞鸿踏雪般轻和。唇舌间的酒香仿佛叫她也一并沉醉;她好想醉在当下,这可真是……

真是一场良夜的美梦。

来北陵行宫避暑的第一夜,敬陵帝竟然留宿在烟澜载水,据好事者传,是皇上他抱着娘娘回来的,这确是敬陵朝以来绝无仅有的事,众所周知皇上性子冷清,于女人上更没多大兴趣,完全没继承先帝的风流多情,更鲜少在众人眼里同后妃亲昵——皇后娘娘霸王硬上弓不算。

这一举动以后,风向便略有改变,大家都开始赞叹帝后伉俪情深,歌颂年少夫妻云云。

絮絮也不知怎么就糊里糊涂地成了继那位江御女后,敬陵二年第四位略略得宠的女子,那一夜她糊里糊涂地邂逅了游山行廊上的扶熙,他说他在等她来。

联想到那一日他曾对她说过,他与她同行已经足够——她唯一能想到的解释就是他可能最近做梦梦到了点前世碎片。

但究竟是什么个原因,她没有问过。既然要当下获得快乐,那么纠结太多,很不利于当下的快乐,不如顺其自然。

只是那一夜晚风清凉,在他们离去以后,山间另有一个白衣人影,缓慢攀到山腰。即使只是几十个台阶,也叫她气喘吁吁,扶着掉漆的红柱平复了半晌。

虽是夏夜,她依旧裹着件斗篷,仿佛很畏寒。

这一切,唯有翠竹梢头一掠而过的一群夜鹭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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