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皇钗/元后(52)

作者:倾颓流年

太皇太后拢着孔雀羽毯,闲闲落了一子,吃了她好几枚,威严的脸上露出淡淡一笑:“都是真的。前几日起,哀家夜间不再反复发热,咳嗽得也少。昨儿感觉精神更是大好,叫了太医,太医也说可停服药了。”

絮絮仔细地瞧去,眼睛几乎要把皇祖母上上下下都端详一遍才肯罢休,终于喜道:“皇祖母的气色果真好了许多,比絮絮气色还要润呢。”

太皇太后笑道:“恐怕是神灵感知絮絮一片心诚,所以啊开了恩,让老婆子还能苟延残喘一年半载。”

絮絮故作严肃道:“既然是神灵赐恩,怎么会只有一年半载?依我看,皇祖母定会长命百岁,寿比南山。”

太皇太后道:“哀家没什么长命百岁的心愿,心愿就是能抱上絮絮的孩子。”

絮絮哑口无言,低头讷讷下棋,装作思索的模样,沉思半晌落下一子以后,还很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说:“皇祖母说什么?刚刚分了心,没听清……”

太皇太后冷哼了声,瞅她一眼,夹起黑子,极是铿锵地磕在棋盘上,絮絮目瞪口呆看着自己再次失了大片领地,欲哭无泪说:“听清了,……”

太皇太后道:“听说最近有个妃子颇是得宠?”锐利的眼光让絮絮原形毕露,只有在太皇太后跟前,她才能崭露出,内心里那些最柔软的地方。

她苦着脸,哀叹了一口气:“皇祖母,皇上是不是还惦念着当初的赵侧妃?”

春风吹进窗牗,她额边细发凌乱了些,太皇太后倾过身,伸手替她别好。

煦日温和,她睁大眼睛盯着棋盘某处,水汪汪的眸子仿佛下一刻就能淌出一行凌凌的秋水;不过她从来不会哭,对谁都不会。

“兴许罢。絮絮,宫中最不值钱的就是男人的真心。所以,别为皇帝的心在谁身上而伤心难过,更不要陷入同她们争风吃醋的漩涡里。你瞧,就算皇帝当真惦念赵桃画,她得到了什么?人已没了,孩子也没有了,千般富贵、万般荣宠再也享受不到,有那么点真心,——”

太皇太后顿了顿,轻嘲般笑了,“也不过便宜了其他人,为他人作嫁衣裳。”

这话意有所指,仿佛无形指向了瑾贵妃赵桃书。若不是她的姐姐,或许赵家不会鸡犬升天,她更不可能做当朝的贵妃。

絮絮沉默。心头缠着的东西太多,裹得她的心忽松忽紧,思绪纷纭,梦境的碎片在她脑海里漂浮。

云来镇的日暮黄昏,洵水的影,允州的夜,漫山遍野的火光。

太皇太后说的道理她明白,握在手中才是最真实的,人死去万事皆空,……

但是,人若是有来世呢?

若是曾有谁,在前世里与你有一段遗憾的过往,未竟的前缘,没有实现的许诺,那么多叫人捶胸顿足的憾事,而今生给你一个崭新机会去实现它,谁又能轻易放下那些七情六欲,做到彻底放下它。

一股战栗油然而生。

她像是一个人在固守着一个秘密,一个人在漫漫长夜摸索,等待着不会到来的黎明一样。

也不知赵桃画会不会有来世。

思绪远了,忽被太皇太后敲了下额头,她“哎哟”一声,听太皇太后道:“瞎想什么呢?可是在想历朝历代后宫哪些女子又能得到权力,又能得到爱?”

絮絮张嘴辩驳:“哪有,皇祖母,我没想这个……”

太皇太后哼了声:“梁王的母妃萧贤妃,你瞧见了罢。先帝从前最爱她,却把她幽禁在上阳宫多年,生生逼疯了。絮絮,你现下不明白,等你日后就会明白,帝王之爱,泽陂众生的东西,压在一人身上,没谁承受得起。”

絮絮好奇道:“皇祖母,先帝既然最爱萧贤妃,为何还要这样对她?”

太皇太后睇向她:“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萧贤妃可是终身未爱过先帝。”

絮絮离去以后,林姑姑关上那扇窗,低声问:“太皇太后同皇后娘娘说的话,是为娘娘好,但娘娘如今一颗心全系在皇上身上,怕是听不进的。”

太皇太后目送那道红衣影子远去,说:“她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个性,哀家就算说了,……又能怎么样呢。”

春风沉醉,晴光甚好,这样好的天气,回宫去当打工人未免浪费,絮絮特意绕了一大段路,绕到露落园,预备去看看那一夜杏花究竟的模样。

露落园栽的杏花不少,但似那一夜的老杏花树却很好找,她找到时,旁边不远就是一座八角凉亭。四下里杏花雪纷纷落,入眼似是一片雪白的海,仅在远处会崭露一星半点宫室楼阁的飞檐。

她踩着满地白瓣迤逦行向那颗杏花树,杏花满枝,仿佛一碰就碎,她摘下来一朵,握在掌心。回头时竟然见到个黑衣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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