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皇钗/元后(354)

作者:倾颓流年

他不知为何他这位素未谋面的皇兄突然对他下死手。

而他的真正的身份,亦不知缘何泄露。

在随州,他已负伤累重日薄西山,为避追杀,在一处村落养伤时,还是不可避免地遭遇了不知名杀手的毒手。

大限七日,那时他心中隐隐知道了,这便是自己的生死之劫。也隐隐知道,恐怕再也见不到她了。

桑缙找到了他。他托桑缙,给絮絮带一句话,还有他偷偷藏了很多年的钗子。

他想,日后她一定会像师父断言的那样,凤遨于九天之上,纵享这万里江山,那时候,他希望她,别忘记自己。

别无所求。他若大胆一点,就该像耶律升那样,向她表明心迹,如此就算死去,也会成为她心中,不可磨灭时常记起的一道痕。

但他从不想成为她的伤痕,只想做她身边一缕光,哪怕微不足道,总能照亮一些路。让她想起他时,只觉得美好,不要觉得疼。

这就是他毕生所愿。

三月初七那日,他诚然已觉得死亡将临。人在濒死之时,大概会想起一些,不属于今生的记忆,所以他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中有旧世的云水,一点一滴,清晰如昨。

他梦到自己的前生了。和她。

梦到前生的相识,成婚,洞房花烛夜,海誓山盟。

梦到前生的辗转,清贫,颠沛流离路,乱世狼烟。

也梦到前生,最后一夜,允州城破,彻夜的火光,像烟花。

那句他的许诺,便在耳边回响不绝,他说,等他好了,就带她去烟都的城楼上看烟花。

梦中惊醒,他发觉是夜里,但还没有死掉,他一边是庆幸,原来这么多年,他只是在吃自己的醋,她心中那人,一直是自己,也庆幸他们这一辈子,不必再受乱世中的清贫之苦——另一边,他却颓然不已,他得知这真相,未免太迟,迟到他已无法再实现他前生的诺言了。

隔了一遭生死,两世茫茫。

难道还要等到下一世,再实现么?他自顾自摇头,自顾自下了床,提着剑,连夜赶去见她。

他至少要把那人的真面目揭穿,至少……再去见她最后一面。万一……下一世遇不到了,怎么办?

他的确已是末路穷途了。

长婴真人知道了来龙去脉以后,也只余下微微叹息。玄渊从怀里取了一只小瓶子,殷切望向师父:“师父,若是我没有生还希望了,……还望师父,将这个,给絮絮喝了吧。”

师父接过瓶子,轻轻嗅了嗅就知道是什么,“忘情水?”

他点了点头,敛下漆黑的眼睛,轻声说:“她只会忘记我,如此,不必伤心。”

若说来见她之前,他总望着她以后能记得他,可这几日,每见她泪流满面,伤心不已的模样,心口便发疼。

他迟迟没有告诉她自己的那个秘密,她知道了,也徒增伤感。

与其记得而伤心,不如忘记,反倒了无负担,才觉欢愉。

长婴真人注视了他半天:“你想让絮絮忘记你,可这于她,如何公平。”但他到底收下了药瓶。

出来时,满庭晚来风雨正急,雨打芭蕉,絮絮在廊下徘徊,忙地凑过来仰着小脸焦急问:“师父要用什么药?我去拿!”

长婴真人道:“絮絮,为师写个药方,你需在七日之内集齐。若集不齐,大约没有希望了。纵是集齐了,七日之后,为师也只有一成的把握。”他摇了摇头,“若到那时,絮絮,当断则断。”

她怔了怔。

连师父也这么说……

师父给的药方,她一拿到,却傻了眼。

何止是难以集齐——譬如这九藏山雪蟾一只,仲月夜开的血莲一枝,菩萨藤一尺,阴阳牙一对……

这些她连听都没有听过,遑论集齐?

第124章

絮絮拿着这药方, 知道已是迫在眉睫,不容她再犹豫,当即叫人出去张榜寻这些东西, 另一面, 也让桑缙动用璇玑的力量搜寻。

“无论代价,但凡他有。”

这是她最后的希望了。

药方上的东西虽然古怪, 但好在并非是虚无缥缈之物,有一些, 勉勉强强凑到,也有一些,付出重大代价,也总算弄到手。

自然也有居心叵测之人, 妄图借这样的契机,混入一些堪称致命的东西进来,但进入永定王府的,莫不仔细查勘过,更不要说是近四殿下的身的东西,是要永定王殿下亲自查验。

但凡有人妄想害了四殿下的, 尸首挂在城楼外挂了整整一排, 日夜警示,两三日后再没有敢做的了。

坊间倒添了一桩笑言,说, 永定王殿下她自己就算遇刺,都不至于把刺客枭首挂到东城楼上示众, 但若有害四殿下的心思, 却该千刀万剐,死无葬身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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