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皇钗/元后(30)

作者:倾颓流年

寒声道:“娘娘您不在意,叫别人看见,免不了私下里嘲笑娘娘,万万不可。”

絮絮还要再说服她们不必为这点小事愁眉苦脸,嘲笑就嘲笑好了——争持之际,梁王妃忽然从一盏灯下走过来,眉眼盈盈:“今夜夜寒,娘娘若是不嫌弃,先披上妾这件披风罢?”

说着便解下那件黑狐狸毛的披风,极自然地给絮絮披到身上,又仔仔细细系好带子。

絮絮一呆,倒没想过替她救急的是慕容音,朝她笑了笑:“多谢王妃了。”

慕容音颔首:“是妾恐娘娘夜寒才借了娘娘披风,不是为别的。”

絮絮明白她的意思是说她不会向别人提及她衣袍上缺角的事,点了点头。

露落园桐间榭已备好坐席,众人一一落座,围成一圈,帝后面南最尊,其余各位宗亲便依照长幼尊卑排好次序。

皇太后宫里的穆嬷嬷来负责宣读结果。

絮絮这个时候心思已不在斗灯输赢上,但看到寒声和温弦都满脸期待,也只好装得满脸期待,尽管她想也不用想,自己的手艺哪里又能比得上“心灵手巧”的丽美人。

花灯编号是随机打乱的,只这时才逐一揭晓哪盏灯是由哪个宫制作。

面前各色巧夺天工的花灯一盏接一盏呈上来,絮絮撑着腮,强打精神,听着穆嬷嬷报着:“……第一号灯,贤王府出价一百两。”

絮絮眸子懒懒一扫,扫见底下坐着的一名御女垂着眉眼,但肩膀耸动,大抵是在偷笑,她便知道,虽然这价不高,那个御女也已很高兴了。

一连好几人都是有出价的,哪怕无缘做赢家,也十分欢愉。

絮絮心底漫起一些羡慕,——她们的欢愉来得是那样容易。

她瞥眼偷瞧身侧端坐的扶熙,扶熙的手上握着一只青瓷绿盏,茶水氤氲冒出雾气,他眉眼自巍然不动似的凝在雾色茫茫中,仿佛凛冬塞上的山巅寒雪。

……看起来他的欢愉,来得也同她一样艰难。

她的号牌是十八号,正好对应她生辰的日子。……也不知道有没有人瞧得上?

虽说她心思已不在输赢上,但一连串地瞧见旁人是那么高兴,不由得也就被感染到几分情绪。

她仍旧是撑着腮,匿藏在表面云淡风轻底下的心脏,跳得欢快又惴惴。

她也很期待,当扶熙看到她做的鱼龙灯的时候,心里会不会对她有所改观。

一般来讲,一位夫子对于学生里的差生,总会印象深刻点;而当该差生取得了不小的进步时,夫子则会毫不吝啬地鼓励于他,并且对他印象更加深刻。

絮絮曾有幸做过上述理论里那个差生,并深刻体会到了彼时夫子对她的细致关注——指每逢提问必然有她一份,每逢罚抄亦如是;她深以为然。

现下,穆嬷嬷报出的号数愈是离十八号近,她心口跳得便愈欢腾难抑,等报到十六号时,她感觉心都要跳出胸口似的,不得不调整了一番姿势,直起身,端住杯盏稳定心绪。

十六号是那盏鲤鱼灯,她才在紧张心跳之下记得自己也在此灯下出了个价。

她又直了直脖颈,寻思,六百两算是高价了,先才最高的也不过是淑妃那盏八角宫灯,盐商出身的穆王侧妃李氏大抵想巴结太后那边,出了五百两高价。

絮絮想,她下的六百两,总不至于连个响都听不到。

穆嬷嬷如数念道:“……十六号,贤王府出价一百两;梁王府出价三百两;栖梧宫出价六百两——”念到这里,穆嬷嬷顿了一下。

这可是六百两,不是平凡小数目。饶是盐商出身的穆王侧妃,也不由露出诧异神色。絮絮垂着眸子,但心间是一片鼓舞欢欣,可能这就是烧钱的快感罢。

她正沾沾自喜,忽感到梁王妃的目光看了过来,抬头时,恰与那双水光潋滟的眸子四目相对。慕容音依旧只是朝她笑了笑。

絮絮也想朝她笑一笑,哪知下一刻便听穆嬷嬷续念道:“中德殿出价……一千两。……十六号灯,是漪兰殿汀雨居,丽美人。”

絮絮那挂在嘴角的笑刹那僵住。身侧有极轻的咯噔声,是扶熙将瓷盏搁在桌案上头,他换了一只手单手支颐,她余光里他很是惬意,甚至还若有若无看向她一眼。

她有些僵硬地回视他,扶熙的漆黑冷冽的长眸里闪过一丝兴味,他说:“难得,皇后竟然喜欢这盏灯。”

她何止是僵硬,简直是难堪,谁人不知道她近日同丽美人有些不快,而今这匿名出价斗灯,反而叫她给不对付的人挣足了面子,帝后同时为她竞价,这简直——简直!

絮絮感觉自己快要气死了。

她挤出一丝笑意,大约想着这个笑一定难看极了——她还是说:“这不正显得,臣妾和皇上审美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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