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皇钗/元后(261)

作者:倾颓流年

四目相对,絮絮告诉他:“师姐只字未提,想来已是不在意了。……”

尽管他双目怒睁,模样目眦尽裂,可是这时,有泪滚出眼底,极快滚落,滴在了婴孩的脸上。父子二人,抱头痛哭。

可是他悔过,痛哭,还是无尽的悲伤——那怎么样,师姐还能复活么!

他以后终究要成为青史垂名的开国皇帝,此间短暂悲痛,甚至没有记录进史册当中。

他甚至在史书上捏造了一位与他恩爱长久的皇后,以作为此后万世帝后的典范,好供人缅怀惦念。

他将自己塑造得光明磊落,仁义道德,他坐拥万里江山,而这样好的师姐——只能长眠于末帝五年的寒冬,世间种种美好,再也与她无关。

追悔莫及如何,到底无关痛痒。

絮絮怎么也没有想过历史上那恩爱一生的模范夫妻,真正的结局是如此悲哀。

而她曾经心向往之的孝明皇后的帝后之情,现在看来,犹如薄纸,一捅即破,轻贱至极。

她也忽然明白了,当年太/祖皇帝攻下烟都,班师回朝,路经南望山上,所发感慨何意。江南隐隐,不见故乡,哪里又是不见故乡——分明是不见了故人。

她的步子顿了一顿,在台阶上,回头望了望那个跌跪在雪地中的玄袍青年。

视线上移,凌霄子伫立在正殿门前,仙风道骨,却似苍老许多。

玄渊见她愣住,低声问:“怎么了?”

絮絮抬眼,眸光忽然迸发出了极耀眼的光芒——她将师姐的骨灰瓶递给玄渊,说:“你等我一下。”

她回头向着扶崇走了两步,又两步,嗓音平和,叫他:“陛下,师姐其实还有一样东西要交给你。”

闻声,扶崇果然惊起身子,立即回身,同时急忙问她:“是什么——”

话音未落戛然而止,从她手中所持的折扇中嗖地射出了八八六十四枚银针,刺进他双眼、咽喉、心口,血未流出的电光火石之间,他已缓缓倒进茫茫雪地。

银针殆尽,苍茫茫的大雪,逐渐掩盖了他的身躯。

天地寂静。

她一骨一骨地收拢了折扇,喉咙哽咽,半晌无言。

玄渊揽了揽她的肩膀,说:“我们下山吧。”

她好半天,挤出一个“嗯”的音节,再多已说不出了。

行到山门之前,骤然发出了巨大的白光,极其刺眼,絮絮心头倏地一震,“怎么回事啊——”忙就去抓玄渊的袖子,抓住了,混沌里不辨声音,只听得模模糊糊一道答应,忽然之间,天地改换。

在混沌中,她忽然间感觉身上又开始发冷,不由暗骂怎么这个时候内伤发作,它发作得太不合时宜了。

——

再次睁眼时,絮絮眼前一片漆黑,眼上还蒙着白纱。她下意识摘了白纱,旁边就是玄渊,四周似乎是个山洞。

洞口隐隐洒下了微明微暗的天光,她晃了晃身边的玄渊,唤道:“玄渊?”

他才如梦初醒。

醒时慢慢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是她,便笑了一笑,再看周围,疑惑说道:“这是……思过崖的山洞,万法阵……”

絮絮说:“我们是不是出了梦境了?”说着就要起身四处查看,刚起身,就好像踩到了什么,被绊了一跤。

玄渊险险接住她,大抵是刚刚梦醒,梦中滋味尚未消去,因此动作笨了些,两人齐齐叠在了一块儿。

絮絮压到他身上,四目相对,就差亲到一起,幸好她还有仅存的理智,努力昂着脑袋。

便是这么一昂,她忽然发觉在她正面的石壁上,隐隐浮现出了什么字迹。

她叫道:“玄渊,你看——”

两人狼狈爬了起来,玄渊吹亮了一支火折子,凑近去看,原来是壁画。壁画配文,玄渊轻轻念道:“余幼时上山学道,历十六载,……”

配文记载了百十年前,昭微观中弟子少明的一生,撰文之人,则是少明的师妹少真——后来继任观主,为虹虚道人。

絮絮和玄渊对视一眼,玄渊说:“此前从未见过这壁画以及文字。原来这万法阵正是虹虚师祖布下的,为解一百多年以前,她心中一桩憾事。”

梦中所经历的每一幕历历在目,絮絮轻声说:“原来是少真的梦境。我们都猜错了。”

玄渊道:“这石壁上,写道,当年少明师姐下山扶危济困,欲在乱世救济世人而不得,抱憾终身郁郁离世……而终究无法为师姐平复遗憾,为无辜丧命者报屠城灭口之恨,一生避于昭微观中修行,布下此阵,解阵者,即是有缘人。”

洋洋洒洒,记刻这些文字,絮絮抬手抚过,心中百般滋味,说:“若非亲历,谁会知道历史真相如此残忍。谁会知道青史当中,尚且有此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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