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皇钗/元后(253)

作者:倾颓流年

到洛阳这天,是个薄阴天气, 冬至日,洛阳各世家举行祭典,一时间洛阳城里倒显得有些哀寂了。

这世道,铁打的世家流水的皇帝, 扶崇自立为王,号大衡,天下云集响应,但深知若真的想坐上那个至尊的位置,必须有世家的支持。

而当今天子,自扶崇逼宫后, 在大将军程回掩护下仓皇南逃, 迁都于烟都,山河破碎,江山半壁, 自此不复。

大概也可以叫做“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罢,现今扶崇已入主洛阳行宫, 成了半壁江山之主, 他的亲眷、下属们也一并沾光,该封官的封官, 该赏钱的赏钱。

更更重要的是已昭告天下册立皇后。

自然了,还没有真正地胜利,因此北方虽处于一片欢欣气氛中,尚需戒备警惕。尽管在洛阳大封特封了一回,南逃的末帝仍是他心腹大患。

絮絮和玄渊刚下马车,便有等候的人迎他们到行宫。

迎他们俩的人是扶崇身边伺候的二总管太监,姓郑,年纪大约四十来岁,但常年富贵生活叫他长得肥头大耳,絮絮疑心这宫装已装不下他的身躯,下一刻可能就会绷裂了。

他很会察言观色,不然也不会见风使舵,在扶崇称帝以后,就立即奉承巴结上去,做了他的近侍。

他晓得絮絮是皇后的家妹,一路殷勤地奉承,想着法子把絮絮前后左右都夸了一通。

“姑娘,这边——”郑总管一笑,满脸褶子,弯着腰给她指路。絮絮正瞧见许多衣着富贵的女子从行宫小巷里穿插过去,便问他:“那些是谁?”

行宫移步换景,初冬落了薄雪,适逢傍晚,冬阳远照,那些姑娘们三三两两结伴,在未凋谢的草木间行走,远看只若一片烟霞。

郑总管道:“姑娘不知,今日陛下行祭典,设冬至宴,都是来赴宴的世族女眷。”

絮絮点了点头。

一路分花拂柳,虽是初冬,但洛阳宫中犹有繁花竞放,大团大团牡丹花盛绽,娇艳/欲滴。

絮絮瞧着这些花儿感慨,不由又问郑总管:“这些花本不是冬天开的,怎么这时开呢?”

郑总管还没有说话,玄渊在一旁淡淡道:“以我之见,天下有明主出世,故而牡丹冬放,百花相迎,以赞新主功绩。”

郑总管的模样如遇知音,连连称对,笑得眼睛弯得都看不见了,说:“正是如玄公子所言呐。”

絮絮瞧了玄渊一眼,心领神会了他的意思。

正如自古以来的史书,在皇帝出生时都颇下笔墨,写什么天有异象,譬如皇帝生母做梦梦到有金龙入怀,出生时漫天红霞,或者什么三年不下雨的地方突然下了雨……诸如此类,数不胜数。

但世上哪有那样多的异象,恰恰好出现在皇帝降生时呢?所以为了穿凿附会、给自己造势,往往要人为制作一些异象,例如“大楚兴,陈胜王”。

在这世人都敬畏鬼神的时代,利用鬼神造势,无疑是每一位成功的皇帝所必备的技能了——絮絮如是想着,也不难想象这时候洛阳城大抵正流传着诸如“大衡兴,牡丹开”一类的童谣……

絮絮在一簇洛阳锦旁边驻足了片刻,冬日盛开的牡丹,百花开后早已凋零尽了,绽于雪中,总归有几许不合时宜的孤单寂寥。她蓦然想到少明师姐,复问郑总管:“我姐姐她最近怎么样?她身子好么?”

郑总管的笑忽然僵硬了一下,玄渊敏感捕捉到他神色的一变。

他迟疑了番,颇是无奈地叹息:“娘娘自从那回意外小产了后,时常要召太医来瞧。”

絮絮秀眉一蹙,不禁加快了步子,说:“怎会小产了?……”

郑总管忙着给她指正确的路,一面叹气:“娘娘平日操劳,事事亲力亲为,体恤下民,时常出去诊治伤兵,关怀百姓。几月前,娘娘好容易诊出喜脉,……”

絮絮从他口中得知了一段史书未曾记载的故事。

六月酷暑,彼时衡军正在照州和前朝残部胶着,敌方几支流箭碰巧射中了扶崇麾下第一猛将宋大将军宋姜。

宋将军中箭的位置距离要害不过一寸,命悬一线,军医谁也不敢动手,但凡一个失手不慎,死了的可就不止宋大将军,还有他们全家。

但宋将军一员猛将,刚刚建功立业,就这么陨落了,未免可惜。扶崇他在前线日夜守着团团转,最终写了一封八百里加急的信送到了洛阳行宫,问妻子能否过来救治宋大将军。

洛阳离照州有足足四百里路,一路皆是扶崇率兵厮杀出的血路,换句话说,都是兵家必争之地。所谓兵家必争之地,一般来说,都是什么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山恶水,其路途艰难可想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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