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皇钗/元后(24)

作者:倾颓流年

温弦手足无措,忙着抽绢帕去擦拭面前小姑奶奶的眼泪,倒是门槛上坐着的絮絮未发一言,撑着腮,静静垂眼不知在看着什么出神。

好半晌,她淡淡道:“封了好,对合眼缘的人,总归要好点。”她叹息一声,尽管知道这一切都已经在往她未曾预料到方向进行了,可——心头还是很落寞。

这夜里月光似水,地上仿佛铺上一层白霜。

她这夜没有梦到那场漫天的火光,反而梦到了小时候元宵佳节,火树银花的景象。

天一亮,还没有等寒声说话,她已经行云流水般掀开被子下床穿衣,说:“寒声,咱们宫中的花灯,本宫想自己做。”

寒声的眼睛瞪大了些:“啊?娘娘这——”她欲言又止,毕竟绢帕的经历已足够证明,娘娘她在动手做东西方面,确实没有多大天赋。但谁也无法改变娘娘做出的决定。

絮絮一把披上衣裳,寒声连忙过去帮她穿衣,一面小心翼翼观察着娘娘神情,见娘娘神色如常,眼睛里仿佛还闪着光彩,她实在疑心娘娘到底怎么做到情绪管理这么好。

分明昨儿还……今儿又跟没事人一样。寒声很羡慕娘娘的这颗金刚不坏心。

絮絮听了寒声的疑惑,笑着刮了她鼻子一下:“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是爱哭鬼呀——哼哼,有句诗叫沉舟侧畔千帆过,既知过去已发生,不妨更向前看。否则,既遗失了当下,又错过了将来。”

寒声觉得娘娘近来说话都变得很有哲思,疑似佐证了失恋可使人文学造诣暴涨的观点。

絮絮格外钟爱栖梧宫这块漆红门槛。虽然温弦和寒声都劝过她,坐在这里不甚美观,为何放着金灿灿的凤座不坐,要坐这儿;絮絮那时仅仅笑着说,坐在这里有一种似曾相识的能叫人安心的感觉。

她双手交叠撑在膝上,托着下颔,秋水眸中星光忽闪,纤长眼睫似蝶翼般遮出小片影子,笑说:“本宫打算做一盏鱼龙灯——你们记得吗,小时候在塞上,上元节去边境小城里,灯会上就有一盏很大的鱼龙灯。”

她顿了顿,语气略带失落,“但被人买走了。唉,当时实在没有钱,否则,我一定要赢了那个男孩。”

这话一说寒声就记了起来,附和道:“对对,奴婢记得的,……那个小男孩似也是个富家公子,指着要那盏花灯,他身后的大人立马就给他买了。一百两,说出就出了——”

絮絮回想起,彼时她加上寒声、温弦,兜里一共六个子儿,即便如此,她也很有底气地出了价。

输归输,遗憾是有一桩遗憾,但至少不曾为此事在午夜梦回里后悔过。

时隔这么多年,她却在昨夜梦到那一幕,难道是有所预示做出此灯可以赢?回忆里那个同她争一盏花灯的男孩面目隐在灯火幢幢里,早已经被她忘记了;反倒是鱼龙灯的形状,她记得一丝不差。

连着几日絮絮都在栖梧宫里闷头做鱼龙灯,描画样子,拿竹条裁制骨架,到糊上纸、插好灯烛,绘上色彩,一连串儿的活做好了,日子倏地就滑到了正月十五,上元佳节。

这几日里却还有件插曲。

宫里新晋的丽美人几次三番前来栖梧宫给皇后娘娘请安,都被挡了回去。

侍卫说得乖巧,只说皇后娘娘不见客,但向来敏感多思的丽美人便以为是上回在中德殿开罪了皇后娘娘,惶恐不已,甚至在十三那日早间风雪凛冽之际还泪眼零零地跪在栖梧宫门前跪了半晌求见。

殊不知絮絮做灯正在紧要时刻,练废了两盏花灯,剩下的时间紧紧巴巴刚够做好一盏,她只得寄希望于这最后一盏。是以她吩咐了侍卫谁也不见——皇上来了也不见。

栖梧宫的侍卫一向听从皇后娘娘的话,说一不二颇有皇后娘娘风格,更是个死心眼的,非但未曾通传去打搅皇后娘娘,而且干看着丽美人一把鼻涕一把泪在栖梧宫门前跪了半天。

丽美人弱柳扶风般的人物,哪里能捱住这样的冷风,不到半个时辰就快冻昏过去。

到了后来还是丽美人身边宫女把主子扶走,絮絮知晓此事时,皇后嫉妒丽美人而磋磨她的传言已经长了腿一样传遍六宫。

这件事上,絮絮实在要大呼冤枉,毕竟她只是闭关在做花灯,而她的手工着实差劲,时间紧迫哪有闲情搭理无关紧要的人。

而丽美人吃了几回闭门羹还受了这么大自找的委屈,委屈得不行。

丽美人自己也不晓得怎么忽然得了宠,还在初五那日有幸侍寝,成了敬陵二年第一个侍寝的妃子;但既然得了宠,怎么还能任人揉圆搓扁?

皇后娘娘不论是以前在东宫还是皇帝登基以来,都不曾刁难过众姐妹,或许也有大家都不太得宠的原因在;但是现下她略得薄宠,皇后娘娘就这样,委实叫她气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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