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皇钗/元后(183)

作者:倾颓流年

但她是这样明亮,与这座肃杀的禁宫格格不入。

即使相遇在长夜,也仿佛世界顷刻明亮起来。

她鲜活,有喜有愁绪。

她率真,不拘于世俗。

师父说他是一片不化雪,没有颜色,近乎透明。

她一定是一炬火。自顾自熊熊燃烧。当他靠近她时,不由自主地……不由自主沾上她的七情六欲和喜怒哀乐。

道心动摇,这是修道者的大忌。所以他连夜离开了禁宫。

远离那个姑娘。

五月,他随意卜了一卦,卦象意指北陵。他本是为下山历练,因此一路行医,直到北陵。

他在一处小集市上再一次遇到她。她出手教训恶霸。她骄傲,意气风发。

可以偶遇到一个人三回,在道家来说,已是非凡的缘分了。

当然那时,师父也从没有告诉过他,他这段未竟的尘缘,乃是姻缘。

但他却得知——她已为人妇三载有余。

那人亦非旁人,正是他的双生兄长,今上扶熙。

那个时候,他忽然生出一丝怅然。为何当初,不详的是他呢?……

他们同父同母,连模样都近乎一模一样,命运却截然不同。

……

他为她占卜过许多回,回回皆是大凶。

但师父曾断过她的命数,乃是天生凤命。

直至今日再见到她,他方才了悟到,何谓天生凤命。

“凤凰涅槃,向死而生。”

会诸凶神,九死一生。在于这一“生”字。

他抱紧了她,在她耳边轻轻开口:“置之死地——而后生。”

第53章

从昏梦里陡然惊醒时, 已经到了半夜。夜风飒飒吹着梧桐叶。

脑海里画面仍定格于,破门而入,伫立在苍茫天光中的孑然的白影子。

她记得的。

有踏碎重叠梧桐枯叶的细响声由远及近, 有一只温热的手贴上她的额头。

逆光里, 他的形貌模糊,只有眼下一点极殷红的泪痣, 为整幅灰白的画面,点上最稠艳的颜色。

她知道是他, 且是前生那个他。

他矮身坐在床沿,将她的身子拥进他的温暖怀中,似有好闻的冷梅寒香,从他襟口, 漫进她的鼻腔。

可以想象,也许他从某一个远到天涯海角的地方,千里迢迢赶赴她的梦境,历经过许多个春秋。

他一点一点拭去她额头上的汗水,复一点一点吻掉她的泪痕。

他轻轻挽起她的衣袖,替她断筋的伤处, 细细上药包扎。清凉的草木味道, 令人想起连雨初霁,满山春色正好。他的手指温热,点过她的伤口, 似就奇异般止住剧痛。

有灼热的泪水,滴在她的手腕, 她看到他落泪, 听到他喃喃:“这该有多疼。”

他神色温和寂静,同往生的模样相同, 但目光是那样哀伤。他慢慢地攥紧她的双手,握在他的掌心,那里滚烫。“若是我早一点找到你就好了。”

“再早一点。”

她想要宽慰他,告诉他,这些伤与他无关;他是他;他们不是同一个人。

可是一时哽咽得失语。

她见他在角落生起炉火煎药,破涕为笑,一瞬间,仿佛回到一百三十多年以前,他们最清贫、天下狼烟四起的时候。

他陪着她的时光,有煎好一剂药那么久。他扶她坐起身,端起药碗,递到她的唇边。

并不苦,反而甜丝丝的。

喝过药,她昏沉地睡下。醒时,已没有他的影子。

檐角的圆月清光,照进狭窄的屋子,满树的梧桐叶作响。

在她无数关于他的梦境当中,她的阿铉依旧是阿铉。

她只当这是她的一场梦,带着前生旧忆,无尽温情,予她以诀别一面。

梦中他的话音,回荡在她的耳边,沉着坚定:“置之死地——而后生。”

她微微喟叹。她想,他早已死在一百三十年前。八荒四海,千秋万代,不复再有第二个他。

江山多锦绣,何必情牵乎逝水。

如你所言。

阿铉,今日别过,我再不执着于你。

她曾爱过他。这已足够。

——

絮絮动了动手腕,意外地可以动弹了,这令她惊喜。她试着撑起身子,双手双脚此时竟有了些知觉。

明亮的月光照在床帷,她支坐着,寂静思索半晌。所以,是谁来过?是谁来帮她上药的?

她低头看腕上包扎的伤口,细白的纱带紧密缠绕一圈又一圈,系着一丝不苟的结,这包扎的手法风格,无端令她记起一个人。

……所以,是他么?

但除却这包扎好的伤口,她环视斗室,再无一分有人来过的痕迹。没有梦中吹进门中的簌簌黄叶,亦没有角落架起的煎药的炉子。

她想,或许是玄渊罢。毕竟他医术超绝,世间或许只有他,才有可能在短短一日里,治愈她断腕入骨之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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