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皇钗/元后(14)
……好吧,他极少夸人,有这句评价已经难得,絮絮压下心头那种期盼与失望的反差,望到前头,强自欢笑说:“啊,到了。”
然而小亭里却不见了太皇太后影踪,仅是瑟瑟发抖的寒声守在原处,抱紧胳膊,见他们一行,忙地福身行礼:“奴婢给皇上、娘娘请安。”
扶熙未语,只是宋成和瞥到皇上的脸色又沉了沉。
絮絮急忙问寒声:“皇祖母呢?”
寒声垂眼答道:“娘娘,方才太皇太后说身子不爽,便先回寿宁宫了,吩咐奴婢等着娘娘。”
絮絮还待再问,右手已被扶熙轻轻松开,她侧过眼睛看他,扶熙肃冷的目光却并未与她对看,而是看往角落一炉檀香。香烟袅袅,可见人未走太远,兴许走得还急。
他自然知道了他的皇祖母的用意。他最后垂眸看着他的皇后,发上落了一重雪,这时静下来,雪便渐渐化成雪珠,晶莹剔透,沾于簪钗之上,犹如凤凰泣泪。
他利落解下身上尚余有她淡淡香气的赤狐披风,轻轻往她肩上一披,松开手时,还因披得不稳险些滑落,絮絮忙抓住披风毛领,抬眼向他笑了一笑。
扶熙淡淡转头,竟就要这么踏出小亭子,絮絮终于慢半拍地反应过来为何他突然给她披上披风,原是要走——情急之下,不由分说就去抓他的手。
抓是抓住了,扶熙回头时,一双眼睛又冷又凉,好似方才那点点温柔以待,都是絮絮自己幻想出来的,这叫絮絮愣了一下,嘴里还不忘把想说的话干巴巴地说了出来:“皇祖母染了风寒,在外头不宜久待,想来是因此先走了,皇上得空的话,……”
他却慢条斯理地拂开了她的手,她原也没有用力,他拂得亦很轻松。“朕尚有国事处理,改日再说罢。”
絮絮站在原地看着墨紫色的身影就这样大踏步离开,寒声在她后头低语:“娘娘,该行礼跪安……”
絮絮烦恼地踢了一脚亭柱,眉头蹙着,低声说:“跪什么跪。安什么安。本宫头疼。”
寒声怯怯问道:“娘娘,皇上那儿没有伞么,怎么娘娘淋了这样多雪?奴婢替您收拾收拾,别冻着了。”寒声很不理解,太皇太后分明说,自然有人替娘娘撑伞;她没看到替娘娘撑伞的,倒只看到傻乎乎的娘娘把自己的披风给了旁人呢。
这话大逆不道,她不敢说,只是看着絮絮的眼光又多了几许心疼。
絮絮立桩一样立在那儿任寒声替她拾掇,顺便注视着扶熙的背影到消失。
她心中何尝不敞亮,方才扶熙容忍她,对她稍有温柔,都是因着皇祖母在此,要在老人家面前做出恩爱的模样罢?
她心头气了一会儿后,就又化作一股思念,这思念来得莫名其妙,却至汹涌,叫她又慢慢舒开了眉。也罢,也罢,不是第一回如此,她该宽心一点的,俗话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解冻也难靠一日春风。
絮絮半回过身,看着寒声道:“既然本宫出来了,去打听打听父亲那边的战事。”
寒声呆了一呆:“娘娘是要做什么?”
絮絮习惯性敲了敲额角:“干活。”
出园时,大抵为了泄出心底不快,絮絮专挑雪厚完好的地方踩了一通,踩到雪上方有些解压的快感,走出半晌才又想起:“之前折的梅花枝还在那边堆着……”
寒声道:“娘娘,奴婢去取罢。”
絮絮摇头,却拉起她的手匆匆行去,笑了:“一起去,本宫那个雪罗汉也没堆完呢。”
寒声时常觉得自家娘娘是个孩子。
待絮絮兜兜转转又回到花树底下时,只见自己堆的雪罗汉已经被人扫平,闲插在两侧当做胳膊的梅花枝还不见了。而她命小顺子滚的大雪球,这时也添平了她挖出来的雪坑。
絮絮重重吸了两口凉气,压抑着嗓音,但压不住其间的滔天怒火:“谁干的?”
寒声下意识瑟瑟一退,又走上前,忙地蹲下去要把雪罗汉重新堆好,絮絮向她走了两步,拉她站起,冷冷往周围一扫,园子寂静,周围空无一人。
絮絮从容站定,道:“寒声,去把守园的管事请来。”她咬了咬这个“请”字,寒声吓了一吓,连忙去叫人。
半晌,寒香园管事便领着园中宫女太监十四人一齐来了。知是皇后娘娘发落人,那管事跪下行了礼后便在发抖,抖得絮絮都觉得好笑。她居高临下,问:“你们中可有人知道,这是谁弄坏的?”
她气势太凌厉,竟叫下头鸦雀无声,絮絮瞥了眼这十四个人,站到管事的面前:“你先说。你可有看到什么?”
管事颤颤一抖,支吾开口:“奴婢……奴婢什么都不知道……今日进园的人多,来来往往,奴婢实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