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红海水粘稠如岩浆，浪花漫过他的足踝。

那把刀微微发烫。

连它也不喜欢这里，正提醒钰黎赶紧回去，不要留在充满绝望的地方。

被刀穿过的感觉，跟被剑穿过差不多。

钰黎心想。

如果以后有人问我这个问题，我就能够回答了，其实都不太痛。

他的魂魄裂成无数碎片，皮囊融入无妄海中。

苦心修炼得来的力量完全溃散。

天界开始下雨。

敖锦正试图与命轨抗衡，从轨迹中剥离出属于自己的部分，将她失去的东西全部拿回来。

那个过程很艰难，否则人人都能逆天而为。

她的神识忽然很哀伤。

但仅仅只有一瞬，像是在桑海沧田中，得到一个过期的吻。

太短暂了，短暂的让她无法甘心。

敖锦终于拨动命轨。

她见到那条通往天道的阶梯，刚踏上第一步时，罡风猛烈地直冲而来。

险些将她从台阶上掀下去，如刀片般割伤面颊。

留下几道细小血痕。

仿佛是告诫，又好像是威胁，告诉敖锦不要妄想登上无垠天阶。

即使付出最惨痛的代价。

或许她也只能爬到半途，便要力竭而死，魂魄永远消散于天地间。

可敖锦不愿认命。

她收回挽星剑，化作九尾赤狐模样，用尽全身修为对抗阻挡她的力量。

爬到三百多阶时，身上已伤痕密布。

而天阶仍望不到尽头。

好似在嘲笑敖锦不自量力。

即使她生而为神，比之天地，亦是芸芸众生而已。

九尾狐狭长的眼眸泛红，不管不顾地往上攀爬，像是感觉不到疼痛，在无望中寻找最后的希望。

团子被敖锦藏在神识里，急得眼泪直掉，心急如焚。

却不敢在此时给她添乱。

更不敢出声。

九尾狐两条前腿上伤痕加深，露出底下的白骨，血顺着台阶流下，印下长长血痕。

敖锦断了一尾，恢复的力量能让她略微好过一些。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走过多少台阶。

可就算要让神识化为齑粉。

那又有什么关系？

至少是因自己焚为灰烬，好过作为无知无觉的棋子，顺从命轨再苟活上千万年。

漫天星辰骤现，星辉洒落在九尾狐周身。

陪伴着她向上而行。

敖锦忽然察觉到一股力量，借由星光回归她体内，替她治愈着身上的伤口。

她听到无妄海传来的声音，听到一句轻不可闻的再见……

第1122章 前尘篇37

幻境中撕心裂肺的痛于此时复苏，沿着四肢百骸向心脏奔涌，九尾狐仰颈，发出一声凄长哀嚎。

她朝着天阶之上狂奔，继而又断三尾。

罡风呼啸。

席卷狂沙肆虐。

“回去！回去！”

“别再继续了！”

无名残魂护在敖锦周身，眼睁睁看着她身上新添数道伤痕，终于尝到锥心刺骨的滋味。

可除了残魂以外，谁也听不见他的声嘶力竭的呼喊。

天阶将尽时。

敖锦仅剩三尾，她拖着伤害累累的身躯，见到云端之上的天道。

“你也来了。”

天道将目光投向她身后，玩味的勾起唇角，仿佛在嘲讽残魂做出的选择。

你看，这就是不遵天命的后果。

你难道不后悔吗？

残魂无言。

敖锦以剑鞘支撑身体，沥沥鲜血染红了云，竟像是刚才血海中捞出来。

她直视着天道，眼眸含恨，一字一顿。

“还给我。”

“你拿什么来跟我谈判？”

天道轻笑，他换了个姿势，朱红色衣袍雍容华贵。

掸了掸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我不是来谈判的。”敖锦往前进了两步，握紧执剑的手，“我要拿回本该属于我的一切。”

“你休想染指我的命轨。”

天道像是听见什么好笑的话。

他笑得停不下来，“可你打不过我，怎么办呢？”

“不试试怎么知道。”

这一剑来得又狠又凶。

敖锦不想再听天道故弄玄虚，若是她甘愿认命，便不会登上无垠天阶。

她已经没什么可失去的了。

尾巴，皮毛，白骨。

万年间修炼来的所有修为。

她毫无眷恋，若是不能得偿所愿，那不如在此刻葬身云海。

敖锦的身体已近乎透明，眼尾渗出妖异红痕。

天道抬手挡住她的剑刃。

指尖夹着挽星剑，使它不得寸进。

残魂拼尽全力，握在敖锦执剑的手上，一剑抵在天道眉心。

“动手啊。”天道突然放弃抵抗，笑着说道，“杀死我，你现在便要继位，再记不得以前的事啦。”

“你看，无论你如何抉择，都还是要回到命轨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