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墙相爷家(211)
此刻,秦致舒不安地搓了搓袖子,口舌有些笨拙道:“这,我只是随口一猜,三妹妹也别放在心上。我一向是个笨人,我母亲从来这么说我……”
“不,你不笨。”秦檀的声音清冷了一些,“昔日你告诉我,我母亲撞破了长公主与贾太后欲谋杀晋王之事,才遭杖毙。因贾太后一计不成,这才又生一计,将三王远驱至昆川。若要为母亲洗清冤屈,便必须召回唯一的见证者,三王。这条条件件,你都帮我列的分明,便是想让我帮三王这个忙吧。”
秦致舒越发不安了,道:“三妹妹,当日我都说了,这事儿,你听过就算,不可挂念。怎么你还偏偏当真了呢?”
“若是你当真要我放下此事,从一开始便不会来告诉我。三番五次地提醒我,再叫我‘不必挂念此事’,反而会引人反其道而行之。”秦檀微勾起了唇角,道“舒大哥,你最喜欢的诗是‘英雄各有见,何必问出处’,那日我去探望你,你便在抄这首诗。妹妹想说——”
秦檀的笑意愈发深了:“大哥是不是觉得,你这个出处低微的庶出小子,哪一日也能得了慧主的赏识,成就一个英雄之名?”
秦致舒的浓眉一皱,嚷道:“三妹妹,不过是些杂诗,你在说些什么呢!我还不是因为挂记着二夫人当年的好处,这才会待你上心一些。你既不相信我,何必这般伤我?”
“哦?伤你?”秦檀抬头望向他的眼睛,道,“舒大哥,我和离回家后,你便在祠堂帮了我,赶跑了向我丢石头的致宁、致远两位少爷。可事后我去仔细查过,大夫人说,乃是你唆使他二人朝我丢石子,再将他二人赶跑。此事,我暂只当是大夫人陷害你,不提也罢。但之后呢?”
秦致舒结巴了一下,道:“什么之、之后呢?”
“你来寻我,说你受我母亲恩惠颇多。可我自认对母亲极为了解,在我的回忆之中,从未有你这样一个大哥来接近过我的母亲。若非是你在说谎,那便是我老了,记不得少时的东西了,竟不曾知道你有任何时候与母亲一道出现过。”
顿了顿,秦檀道:“其后,你手带鞭痕,坐在我的院外哭泣,说是大夫人鞭打所致,令我身边的丫鬟都心生怜悯。可不知你是否记得——那日,恰好谢均来秦家拜访。他说你的伤口,乃是自鞭而成。谢均……宰辅大人,他是何等人,何必在这种事上撒谎?你鞭打自己,博取同情,又是为了什么?”
提到谢均这事,秦致舒的面色便陡然一转。他有些艰难道:“三妹妹,你听我说……”
“你说我爱吃九莲斋的糕点,可其实我并不爱吃,那玩意儿太甜腻了,早五六岁便已厌烦。只有母亲身边的老人——秦家发还的婢子红姨还记得这事儿。我入宫前,派下人去母亲墓前上坟,恰好得知此事。”秦檀眯了眼儿,道,“…恐怕,你对我少年之事的了解,便都是从红姨口中急急忙忙问来的吧!”秦檀嗤笑起来。
秦致舒的面色一点点地变了。原本的憨厚爽朗渐渐隐去,化为一团沉静。他垂下袖口,道:“三妹妹,既你早就瞧出来了,何不点破?”
“点破?”秦檀道,“我还想问母亲报仇,而你知道的东西不少,我自然会接着做戏。更何况……”秦檀压低声音,略略咬牙,“你说的,竟然大部分都是真的。除了我娘的死因略有出入外,每一句都得到了证实。舒大哥,你一个不得志的小小庶少爷,可真是不容小觑呀。”
“三妹妹,我和你都是秦家人。我们秦家人的性格如何,你恐怕最为了解。”秦致舒的声音愈发平静了,“睚眦必报,攻于算计,满眼浮名,醉心虚荣——京城的人,从来是如此说我们秦家,也是如此看不起我们的。”
见秦致舒终于不再遮掩伪装,秦檀冷笑一声,道:“说吧,舒大哥,你想要什么?”
秦致舒扬起唇角,又恢复了方才憨厚老实的笑意,道:“三妹妹,我哪敢问你索要东西?我也不过是奉人之命,替人做事罢了。如你所说,大哥我也不想一辈子做个毫无出息的庶子,更想做个不问出处的英雄。”
秦檀听着他的话,心头一团冷意。
当日她去探望秦致舒时,便见到他在抄着那几句诗——“邓禹南阳来,仗策归光武。孔明卧隆中,不即事先主。英雄各有见,何必问出处。”
那时,秦檀便该猜到了。若是秦致舒当真无欲无求,憨厚爽朗,又岂会喜欢这样有着勃勃野心的诗?
“奉人之命,替人做事?”秦檀仰头,目光迎着日头,问,“奉谁的命,替谁做事?”
秦致舒负了手,慢慢道:“有一个人,他想回京已久。只是九年来,碍于皇帝母子严防死守,他不得踏进京中一步。而他当年被驱逐的原因,有一条便是‘见朱氏女扼死顺络小郡王而无阻拦’,惹得先皇帝大怒,这才被驱赶出京。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便愈发想回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