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见我如是(89)
看着帕子上的血迹,沈觅又皱了一下眉。
这次连客套都没话客套。
顾微澜抬眸看了看她,眉眼微弯。
沈觅知道,顾微澜很聪明,也很恶趣味,十分狡猾。
沈觅时刻不忘这次来的目的,丝毫没被他此时影响,索性不套话,直白地去问,“三殿下打算何时回南朝?”
顾微澜手顿了一下。
他身上的脆弱感慢慢淡去,将流露出来的半分真实又全然收了回去。
顾微澜唇角往上勾了勾,眼中似有一瞬间的失落,神色却比方才更远了些。随后也没管小炉中的酒有没有温好,直接在自己面前的酒樽中斟满,又为沈觅倒了半杯。
“这要看皇兄了。”
顾微澜神色微淡:“他要走,我自然便走了。皇兄管束不住他的手下,我不想在这儿就开始勾心斗角,索性避开他,回了南朝,便避无可避。”
“我便在此处度几日悠闲,尝一尝无忧无虑的滋味,不会给清晏招惹事端。”
都被挡在公主府外了,他当然无忧无虑了。
烦心的是主管公主府大小一应事务的云霏和沈觅。
沈觅沉默了会儿。
血腥气也随着烈酒显地浓郁,酒樽中酒液泛着淡淡的粉。
顾微澜拿起斟满的酒樽,沾了沾唇,仔细品了一口。
酒液滑入喉间,并不算好的味道入腹,口腔肚腹尽是这味道后,他眉眼瞬间绽开清淡的笑意。
“要是清晏觉得澜在此不怀好意,查一查便是。”
沈觅看着桌边的匕首。
谁知道顾微澜究竟有什么坏心思。
顾微澜笑了一下,指了指杯中酒,温声道:“殿下尝一尝吗?”
沈觅只看了一眼。
她对烈酒没什么兴趣,对和顾微澜一同饮酒更没有兴趣,更别提这里的血腥味。
沈觅淡道:“不必。三殿下想留,按照约定,清晏自然说不了什么。”
左右也问不出什么,沈觅索性起身告辞。
顾微澜微笑看着沈觅起身,随后便垂眸望着樽中酒液,没有去送。
空气中的酒味随着人走动带起的气流忽浓忽淡。
顾微澜转而看着院中落叶,尘埃落定。
许久之后,所有想要试探沈觅的情绪尽数湮灭,藏在深处,他神色才慢慢有了变化。
他容貌偏淡,可是展现出温润之外的神情时,又有种难以言喻的生动味道,仿若水墨画成了画魅活了过来。
顾微澜遗憾地看着小炉中的酒水,执起一旁的匕首,探进小炉之中。
衣袖沿着手臂划下,露出缠着一圈圈细布的小臂。
血色从中洇出,透出细布,沿着小臂呈一线往肘弯划下,慢慢滴下一滴鲜血。
匕首挑出小炉中一块白肉。
薄薄一片,边缘被烫地微微卷起,纹理隐约可见,却看不出是什么肉。
顾微澜将这白肉摊在面前,眼波温柔地看了一会儿,笑容才微微愉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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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命锁是越棠自小便有的。
他曾经见过。
在他还小时,慕容大夫人并不避讳他看。
似金非玉的材质上,刻着篆书“越棠”,便是他的姓名。
在被慕容家收养之前,越棠隐隐约约也有一些记忆。
记忆中是大片的宣纸书籍,让他很早就认了字,在昏暗的房间中去记各种学识,揠苗助长一般,只管让他去记,不论他懂不懂其意。
再多也便没了。
越棠其实没什么执念。
驿站就在面前,卫江抱胸懒散道:“取了东西,回府还是去国子监?”
回府。
他如今也有地方可以称得上是“回”了。
越棠笑了一下,道:“回府。”
迎面顾衡正欲出门,看到越棠,顾衡神色冷下。
往日总是顾衡看不惯越棠,越棠也只不痛不痒地稍稍应对,今日越棠站在他面前,却慢慢笑了一下。
这才是他的目的。
卫江皱眉,道:“别管他,咱们该做什么做什么,是殿下让你来的。”
越棠侧身让开一条路,淡笑道:“太子殿下请。”
顾衡手指成拳,声音冷冽:“你自己来的?”
越棠微微笑着,道:“殿下虽然不放心,可是我总不能时刻要殿下护着。”
“……”
不放心什么?
就差直接说,沈觅怕顾衡欺负越棠。
顾衡平日也能隐忍,前世也是枭雄,就算在前面越棠面前,也极少被怒气影响。
可只要是在面前这个表面无害的越棠面前,一惯的隐忍便轻易被压倒,怒气一下被点燃。
越棠瞧着顾衡的面色,笑了一下。
“岭南王在侧,太子殿下不急着回南朝?”
梦中,他记得,南朝之中还有一人和他分庭抗礼。
他如今将要十七岁,岭南王也该显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