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见我如是(255)
然一朝珠沉玉碎,北朝江山缟素,无人不惋惜清晏公主骤然身亡。而北朝安定久了,就更茫然于失去君主后,所要面临的未知的前路。
晏朝建立后,秩序重组,六十几年的南北割据也成了史册上的几笔记载,而清晏公主更是成了只美名流传于人口中的一位前朝公主。
如今沈觅回归,越棠在民间为她造足了势。
新朝动荡至今已有五年,不少百姓还记得当初无比繁荣的北朝雍州。
一朝清晏公主归来,天下尽为她和越棠二人国土,新朝或许也兴盛可待。
又一日早晨朝会,处理完日常事务,各位大臣汇报完要事,退朝前,宫人照例最后唱一声有事启奏。
就在众位朝臣静穆之时,一个朱衣朝臣忽然手持笏板出列。
“臣有禀。”
越棠淡道:“讲。”
朱衣朝臣盯着笏板,目光决绝,唇瓣抿地紧紧。
“臣以为,陛下贸然封清晏公主为我晏朝君主有失体统。”
越棠抬眸看向这人,眸光微冷,几乎称得上慢条斯理地重复了句。
“有失体统?”
他在朝中向来神情冷淡漠然,此时声音慢了些说出这四个字,加上语气意味不明,压迫感沉重地几乎要压弯人脊梁。
朱衣朝臣额头上冒出冷汗,两股战战,甚至忘记了礼仪,直接直挺挺跪下去,埋头不敢抬起。
他咬牙说完,“女子当政,国将不国!”
越棠轻笑了下,声音冰冷。
“当初建都雍都时,也没见有人因这是公主封地而反对。诸位都忘记了吗?如今怎又换了一番说辞?”
朱衣朝臣又深深叩首下去。
“陛下三思。”
宗罄侧身出列,“雍都地势优越、民风上佳,作为皇都再合适不过。”
越棠道:“朕这五年来治国平庸,清晏君主擅治国,当初的雍州之繁华有目共睹。”
“若如此便国将不国?那这国到底是你们口中的,还是百姓脚下的?”
宗罄面色微沉。
朱衣朝臣瑟瑟发抖,众臣沉默着跪了半个殿堂。
宗罄正要开口,越棠看着他淡淡道:“宗良平将军的茂勋候还是清晏君主下旨封赏的。昌德公可是觉得清晏君主所下政令有误?”
越棠这些年虽然心不在治国,可不至于任由人擅权称大,宗罄便等着越棠自取灭亡的那一日。
宗罄将皇位视为宗氏囊中之物,越棠一直防着宗罄,彼此都心知肚明。
在沈觅回来之前,若依照原来的越棠,别说给宗良平封侯,宗氏一族的西疆兵权还能握多久,都说不准。
宗罄虽然不确定沈觅为何果断顺了他的意,可此刻他总不能接了越棠的话。
沈觅政令有误,是哪处有误?给宗良平封侯也是有误?
宗罄面色微青。
他不再说话,朱衣朝臣默默趴在地上,微微颤抖着,同样一句话都不敢说出口。
自从沈觅回来,越棠的心思便从征战四方转向了勤政治国。有清晏君主在侧,不过月余,各项政令调整后颁布,民间的呼声反应极好,几乎很快就能自如地和人谈起皇宫二君主。
越棠淡声问了句。
“诸位觉得,是过去我独自为政有利民生,还是如今算得上体恤民情?”
越棠的过去和如今,态度如何极为分明,答案不言而喻。
宗罄叩首在地,握紧了拳。
可如今非他所愿。
他更想越棠是那个不留后路注定不能长久的越棠,而不是如今正视起朝政的他。
本就好不容易安定下来,若气运渐强、国家渐稳,宗氏为主便会越来越难。
这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越棠视线在宗罄身上停留了一瞬,随即起身离开。
宫人高声唱和:“退朝——”
早朝最后的僵持,让众朝臣在退朝后依旧心中惶惶不安。
越棠并不会堵人的嘴,平日言官怎么骂都行,连百姓都可肆意谈论他。
但是真触了陛下的底线,比如摘星台,比如梧桐殿……总归就是和如今的清晏君主有关的,这就都不再是能像往常一样可以轻飘飘揭过去的。
几位大臣午后还要去御书房议事,共同商议西征军凯旋后的封赏,气氛凝重之下,多数大臣焦躁非常,连午膳都没能用得下去,时间一到,就硬着头皮等在御书房前。
人齐后,御书房的隔扇门大开,外面等候的十二名大臣依次而入。
宗罄也在其中。
吏部尚书总结出西征军几年来的功绩,兵部尚书谏议封赏的官职,又有礼部尚书在一旁衡量。
争论声中,具体的封赏等级迟迟未定。
越棠在上首听着,手中翻阅传来的密函。
此事最终由沈觅定夺。
商议临近尾声,御书房外传来一声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