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声音清脆，喜悦之情溢于言表。黑衣人的眼神软化了一些，微微点头。

清溪笑道：“已经全好了，还多亏了道友上次给我的那枚灵果。”

“嗯，有用就好。”黑衣人的话一如既往的少，语气却是说不清的郑重。

“上回在秘境中都没来得及问，仙友该如何称呼？出自哪位仙君座下？仙友救了我两次，日后若有机会，我一定报答。”

“不用报答，我……小门小户，无名无姓。”

“无名？”清溪愣了愣，只当对方不愿告诉她，也不纠缠，总之只是一个代号而已，于是笑道：“也挺好，无名也是名，既是无也是有，虚虚实实假假真真，倒贴合道心自然。”

无名也愣了一瞬，而后偏过头去低低一笑，竟不似外表那么冷厉了，反而显得十分温和，不知怎么，清溪竟生了几分亲近之心。

而一旁看着两个人若无旁人的交流，被冷落了许久的慕寻已经黑了一张脸，咬着牙突然插进来，扯着清溪皮笑肉不笑的对着无名道：“竟又是仙友你啊！可真是有缘！”眼神却分外危险，到底是有缘，还是有意为之，可就不好说了。

无名顿了顿，温和褪了个干净，浑身上下只剩了冷，他淡淡的偏过头，似乎并不想和慕寻说话。

清溪也皱着眉挣开了慕寻的手，她本就不是个大气的人，慕寻临阵脱逃又冒进抢功，让她十分看不上眼。“你干什么？！放开我！”

“溪儿！溪儿你别生气啊！我方才就是灵力运转受了阻滞，这才出手慢了些，并不是有意让你受伤的，你别怪我。”说着，他眸光一变，突然冷着脸盯上了阵里已经奄奄一息的厉鬼，道：“都怪这女鬼伤了你，溪儿别急，我这就杀了她，为你出气！”

说着，竟是提了剑，就要往厉鬼的元神刺去。

“慢着！”

“铮——”

清溪开口的瞬间，乌黑的扇骨也飞了出去，金石碰撞之声想起，慕寻的剑被打偏了几分，到底没有刺中女鬼。

清溪松了口气。

“这位仙友，你什么意思？难不成是要包庇这只厉鬼吗？！”慕寻又一次被下了面子，脸已经黑如锅底。

无名施施然接住了飞旋回来扇骨，声音低沉清冷：“不是包庇，只是有怨报怨，有仇报仇，乃天道自然。她只是报复仇家，并未伤及无辜，虽有罪，却罪不至死。”

清溪暗暗点头，这倒与她想的一样。

慕寻看见清溪这一副赞同的模样，更是恼怒，咬牙切齿道：“不杀，那你待如何？”

无名道：“自然是设道场，净亡灵，收了她的怨气，送她轮回转世。”

“若我偏要杀呢！”慕寻依旧不依，剑锋又往前送了三分，清溪不由厉声道：“慕寻！”

“溪儿！”

“厉鬼是鬼！鬼怪为祸人间，而我的立身修行，当全部除之以卫正道！怎能有妇人之仁！”慕寻的声音比清溪更大。

清溪心道我本就是个妇人，正要反驳，就听身边的无名沉声说：“人有善恶，鬼怪亦有好坏，怎么能一概而论？”

“说得不错！”清溪赶忙接上，上前一步挡在了那厉鬼身前，认真说道：“我们只净化她就好，轮回转世，她能弃恶扬善。你若要求正道，此时便该去押了那乡绅过来让他付出代价，而不是收了他的报酬，便是非不分。”

“溪儿！你——”

慕寻还想要再说些什么，只是清溪已经不想再与她辩驳了，她转身，直接撤走了压着女鬼的阵法，女鬼的阵阵哀嚎就充斥了所有人的耳朵。她深深吸了口气，转身对着无名说道：“我修为尚浅，不足以支撑起一个净化大阵，净化这厉鬼一事，有劳仙友。”

无名点点头，扇骨翻转，丢出去的火焰又慢慢被吸收了回来，女鬼在其间挣扎，但清溪可以看见，随着火焰回笼，女鬼身上的怨气也越来越少，表情也渐渐变得解脱。

发沉的心缓缓放下，清溪舒了口气，脸上终于露出了三分笑。

再去看无名时，只觉得，他手指修长白皙，握着那乌黑的扇骨，倒是赏心悦目。

……

当年无名的那番话，道破了她心中对何为正道的困惑与不解，以致从那以后，清溪行走人世间，处理事情不问仙妖人魔与否，只问一句是非对错。

而时至今日，清溪再一次看见那只手，看见了那柄扇骨，看见了那套一模一样的借力打力之法，无名是谁，自然不言而喻。可她却听见了截然相反的话。

她大震，心里十分复杂。

有感动，因为她没有想到，原来离开桃源历练的那三百年里，其实师父也是来看过她的。同时也有委屈，师父明明找到了她，明明救了她两回，却始终不肯与她相认，是那时候还在怨她执意离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