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想着，敛下眉眼中多余的情绪，提了水壶准备给桃树浇些水。

慕寻便是在这时候进来的。

彼时的青年脸上还留有几分青涩，脸上带着好不容易出人头地之后无法抑制的自得与骄傲，连下巴都比平日里更高扬起了三分。

他兴致似乎不错，挑帘进来，三两步便到了清溪身边，拢住她的手：“溪儿！我便知你一定不会出门！今日无事，不如随我一同去隐乐坊中瞧瞧？看能不能淘到什么好东西！也正好给你拿来把玩！”

隐乐坊，在天阙宗之外相隔不远的地方，是中州一片小有名气的销金窟。

在那里面，只要手里有筹码，仙法，秘宝，香车美人，什么都能换得到。当初清溪那本以神魂喂养火莲的密法，便是从那里找来的。

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之后，她便不太愿意再去那个地方了。

因为那里除了以物易物的交换之外，更多的，是一些虚有其表道貌岸然的人，面具一遮便明目张胆的凑在一起，做着一些血腥又暴力的恶心人的事情。

看得人极不舒服，索性便不去了。

清溪不动声色的拂开他的手，表情淡淡：“不了，我不爱看那些，你去吧。”

慕寻被一口回绝了有些没面子，却还是勉强维持着笑意，点头道：“不去也好，那我一会自己去。”

又道：“溪儿今日还是要去看莲吗？”

见清溪点头，他脸上换上一层忧色，殷切道：“你也别把自己逼得太紧了，赤玉火莲又不会跑，好好养着，总会开的，可你频繁的剥出神魂来，损伤了根本，那才是得不偿失。”

清溪点头说知道了，可看那样子，便知她是半点没有放在心上。

慕寻又叹了一声，妥协道：“我不拦着你，但事关神魂，还是小心些，这养魂的药，一定要记得喝下。”

清溪不疑有他，也不是第一次接过慕寻手里的汤药了，轻车熟路，没有犹豫便一饮而尽，放下碗的瞬间，她偏头看了看窗外的云层，未能看见慕寻脸上一闪而过的阴鸷。

直到出了清溪的住所，慕寻整个人的气质便肉眼可见的换了。

他沉着脸，走在阴影里，哪怕阳光炙烈，也盖不住他满身阴煞。

“你怎么了？”

一个声音凭空响了起来，粗哑难听，在阳光照不到的地方，丝丝缕缕的黑气从地下升起，缓慢的开始围着慕寻打转。

温度降下去了一些，乌云遮蔽阳光，像是要下雨了。

慕寻的脸色却比天色还难看三分，黑气缠上来的一瞬间，他厌恶的甩了甩手：“我不是说过！白天你们不许出现！”

那声音笑起来，满不在乎的问：“那又有什么关系，这天阙宗，不是都在你的掌控之中了吗？”

然后又有另一个声音冒出来：“慕寻，你可要搞搞清楚，当初是你主动与我们定下契约，我们给你灵宝，给你力量，你才能有今天，我们能给你，自然也能收回来，你可管不了我们。”

“是啊是啊，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尝过白天走在阳光下的滋味了，地下的日子太难熬了，还是上面舒服啊……等以后我们出来了……”

“够了！不要再说了！”慕寻一直忍着这两个诡异的声音，终于，低吼出声。

两个声音静了一瞬，地上肆虐的黑气也停滞片刻，然后更加嚣张的缠上来，用只有慕寻一个人听得见的声音说着：

“他生气了，他生气了……”

“哈哈哈哈他居然怒了！”

“呸！你可别忘了，你还有灵契捏在我们手上！速速培养好那朵莲花，等它盛放之时，便是我幽冥魔族卷土重来之日！”

“只要你好好配合，将来魔主苏醒，少不了你的好处。”

“莫说是区区仙门之首，你便是要当这天下之主，也当得……”

两道声音你说停了我接上，带着三分怂恿七分蛊惑，慕寻又冷静下来，闭了闭眼。

心中厌恶，却也明白。从这些幽冥魔族找上他合作的那一日开始，从他听了魔族的话混进桃源宗骗清溪下山那一日开始，他就没有回头路了。

他要天阙宗重现往日辉煌，他受够了屈居于人下的日子，他必须要站上修仙界的顶峰。

“我知道。”

与虎谋皮，可他不在乎。哪怕魔族破土而出，天下生灵涂炭他也不在乎。

他今日能与之合作，日后自然也能做那个剿灭魔族的英雄。到时再筹谋便是了。

但是现在……

慕寻又回首看了一眼清溪紧闭的房门，沉声道：“事成之后，我还要她。”要她忘了过往一切，只看着他。

“没问题。”来自虚空的声音又桀桀笑起来。

“那符水喝足八十一道，追魂印成，她只会记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