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妘(26)
有鸟鸣,有虫叫,还有侍女们收拾屋子偶尔发出来的轻响,唯独没有婉妘的声音。
他们明明隔得这样近,可他却不知她在做什么,在想些什么。
或许正如徐拯所言,即便是有了奇遇,他也改变不了什么,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他一厢情愿,心意相通的只有他们两个。
怎么会有人重来一世,带着结果,还是这样无用呢?
第16章
他眼眶有些发涩。
上一世便是如此,他从小便读不进书,怎么读都读不进,人家花半个时辰就能弄懂的东西,他花三天都未必能弄明白。
那时,他在宫中和宗亲一起读书,总被那些读书好的嫌弃,久而久之他便装作不爱读书只爱玩耍的模样。
其实只有他自己才知晓,他不是不爱读书,只是太笨了。
偌大的宫中只有年少的婉妘曾短暂地和他当过一段时间的朋友。
婉妘说,人人生来都是不一样,有的人擅长读书,有的人擅长习武,若是有什么短板,那也不是你的错,因为每个人都会有不擅长的东西。
他记了这话一辈子,也记了婉妘一辈子,只觉得自己实在太过愚钝,配不上这样的女子,便想着不如远远看着她幸福也好。
可谁料,婉妘并没有他想象中的幸福。
嫁给闻翊后,她先后有过三次孩子,可是没有一个能保得住的。
后来,崔家因贪污满门被罚,她一个后盾也没有了,在宫中郁郁而终。
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何事,季听雪不甚了解,可对他想要婉妘活着,想要她开心。
天黑了,周遭静下来了。
他从房梁上跳下来,落在窗前。
不出片刻婉妘走了过来,站在窗那边,许久没说话。
他心情也不算太好,但仍旧扯了扯嘴角,温声询问:“为何不说话?”
婉妘叹息一声,声音听着好像是要哭了:“我做错事了。”
季听雪心头一慌,往前走了几步,被窗棂挡住,他急急道:“你别急呀,这世上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呢?若是要到了砍脑袋那一步,你跟我走就是。”
“我不知该如何说。”婉妘背过身去,重重靠在窗上。
她还回想白日里的事,她知晓小公爷是何意,可还是放任自己沉溺下去,直至闻翊寻来,她才醒过神。
或许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她这辈子得嫁给闻翊。她越是挣脱不了,便越向往,可这样只会害了小公爷。
她不该如此的。
“那这件事会要命吗?”窗外还在问。
她摇了摇头:“大概不会,只是……”
“只是什么?”
“会害了别人。”
季听雪松了一口气:“不是你出事就好。”
婉妘却是沉默。
良久,她才道:“我要休息了,您也早些回去吧。”
“好,我给你带了好吃的,在窗台上,你记得拿。”
“好吃的?”她刚说出口,那道人影便消失不见了。
推开窗,窗台之上躺着一个油纸包,打开里面是半个手心的大小的饼,尝起来酸酸甜甜的,不知是什么。
她呼出一口气,弯了弯唇,捧着那个油纸包,关了窗。
烦心事一堆,她有些睡不着,第二日起时脸色便不太好。
这样也是要被训斥的,除了她被训斥,她院里的侍女也跟着要被训斥一顿。
挨完训后,免不了又要被二娘三娘冷嘲热讽一顿。
她没什么心情计较,回到房中,对着那尊观音像继续发呆。
春雨看出她的心结,边收拾屋子便问:“娘子可还在想昨日的事?”
她点了点头,“春雨,我是不是做错了?”
“依奴婢看,娘子未必有多喜欢那位,只是老夫人她们非要束缚着娘子,娘子太想出去走走了,算不上什么移情别恋,更谈不上对不起殿下。”
她并非因什么对不起闻翊而心烦:“我知晓他也……我不该如此的,若叫他心生了希望该如何?”
春雨怔了一瞬,道:“那位也不是什么好的,就算是娘子真心仪他,与他表明心意,他恐怕也没那个胆子跟殿下做对。无非是闲时强说愁罢了,该娶妻还是得娶妻,该生子还是得生子,天下男子皆是如此,那位也不会例外。”
婉妘心中说不出的怅然若失。
“娘子,无论是嫁给谁,都免不了夫君三心二意的,还不如嫁给殿下,以后至少是万人之上,后宫佳丽再多也不敢欺负到娘子头上。”
“是这样吗?”婉妘喃喃一声。
春雨接上:“当然是如此。娘子也莫要纠结那位的事儿了,说不定他也只是一时兴起,京中的纨绔子弟,能比殿下干净得到哪儿去?更何况,娘子往后大约也没什么与他再相见的机会了,便当作从前之事从未发生过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