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主她为何那样(女尊)(271)
在她被飞刀击中,迟滞不动之时,谢不疑落剑刺入,插剑贯入她的尸身。他怔怔地看着脚下残躯,忽然笑了起来。
天际乌云堆叠,闪过一丝雷电白芒,映照着每一个人的脸色。
众人轰然而响,声息鼎沸,议论纷纷。
而谢不疑只是笑声渐响,他站起身,拔出长剑,环视众人,最后看了看薛玉霄,视线落入她墨色的眼眸之间,低声自语了几句话。
因为周围太过吵嚷,天际雷声轰鸣,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只能听到雷声、电光,以及闷了一瞬,骤然倾盆而下的夜雨。
大江东去去不还(4)
第84章
飘摇夜雨之中,火把之光已被浇熄了大半。纱灯罩被水浸透,滴滴答答的雨水淌下风灯。
天地岑寂,庭院内几无声息。好半晌后,方有一小侍失声开口,说了一句“四殿下……杀了陛下……”
“四殿下疯了……就算陛下有千万般不好,不配为帝,他也不能弑姐啊!”
“侯主不要过去!他虽然动手,但终究是谢家人!”
“真是大好良机,薛侯不如趁此刻手刃谢四,或许还能名利双收……”有胥吏暗自想到。
这确实是大好良机,是为薛玉霄解“万世讥谤”的借口。
议论纷乱如洪流。
薛玉霄走近时,他手中的剑刃还没有放下。雨水冲刷过锋芒上的血迹,将金绣朱红底的吉服打湿。谢不疑更加狼狈了——他与薛玉霄相见时,每次都这么狼狈、从没有什么皇族之子的颜面,他受世人诽谤,常恨人言刻深,然而行至今日,却突然感念人言刻深,这样一来,对他的恶意会远超于对薛玉霄的恶意。
他才能以这个身份、这具躯体,为她拦下恶名如沸。
两人相对而立。
在薛玉霄开口之前,他便拿起长剑。周围的薛氏亲军差一点冲过去,但四殿下却只是将这把剑捧在手中,剑柄向左,任由薛玉霄的惯用手取用。
谢不疑仰头叹息,话语带来的白雾在夜中隐隐。他低声道:“明月,怎么没有穿一件红衣呢?就算我今日是嫁你了。就算是身死,余愿已足。”
薛玉霄伸出右手拿过剑柄,她望着谢不疑唇边释然的笑意。掌心的剑柄湿且冷,寒意浸透,她审视着这一方寒芒利剑,轻道:“人活不过百年,难道我为万载之名杀你?……天下之言,史书笔墨,怎是你一个儿郎能承担得了的。”
她松开手,任由长剑落地。
谢不疑目光停滞了一下:“薛……”
薛玉霄取出一物,伸手交到他手里。此物分明坚硬冰凉,但因为装在绣囊里,在她身上佩戴久了,竟然延生出她身上的几分体温。谢不疑掌心收拢,从触感中抚摸出这是那日他交给裴饮雪的长命锁……上面刻着“长命百岁”四个字。
这缥缈的寄望,除了他已故的父君之外,真正这么想的……只有她了。
“殿下。”薛玉霄慢慢地道,“我会保下你的性命,昔日,你将此物送给我,情意深重,我不能领受……但我也愿你长命百岁,要四殿下自由自在地活着,重新看一看这片江山,这片残破的旧土,我会用余生重铸山河,若违此誓,天人共诛。”
谢不疑下意识地想要阻止她这么说,但她话已出口落地,没有转圜的余地。他怔愣片刻。将长命锁握得很紧,像是顷刻间被抽去了全身的力气,忽然跪倒在地,任由雨水、血污沾染。
薛玉霄朝他伸出手。
那是谢郁此生,第一次被人从泥泞、肮脏、狼狈,乃至绝望的境地重新搀扶起来。他就像是在井边攀爬了很久很久、井底下是无边炼狱,到处都是受到业障焚烧的惨叫……她抛出一根细细的蛛丝,垂落着任他攀爬,长途漫漫,但终究,逃出此生的业火。
……
情势翻覆,皇位很快就变成了一个涂满毒液的甘甜果实,诱惑着士族朝臣对它伸出手。
谢馥死后,谢氏宗族立刻派人马入京,原本气势汹汹、意欲抢夺皇位,却在陪都之外看到阵型俨然、十分整肃的军士。当场便口风一转,询问诸位辅政大臣,宗室之女甚多,谁可为新帝?
诸臣只是摇头不语。偶有几个面露欲言又止之色,却又长叹一声,掉头走开。
谢氏很快就知道了原因。
玺印和绶带送至谢若愚案上,这位统领望着唾手可得的皇位——她伸手抓住此物,算得上是名正言顺。然而她抬起头,见到送玉玺的佩剑军士,心中贪婪之意立刻被警惕驱散,拱手行礼,表明不愿继任,薛侯才德兼备,愿禅让之。
虽然是演戏,但依旧演足。在这谢馥死后的国丧期间,两人演足了三辞三让的架势,这玉玺终究还是被恭敬送至薛玉霄案上,连同被火焰焚烧成灰烬的遗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