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主她为何那样(女尊)(257)
如意园中移植了许多花卉。桃花与垂柳相宜,春风扫去,飞花万点,落了香雪满地。
主院外,其余人洒扫看门,二门内有两个小少年在斗拱飞檐底下玩九宫图,旁边是烧得沸了的药盅。薛玉霄近乡情怯,加上身上的伤没好,恐惹他伤心,于是脚步一缓,见他们没有好好看顾裴郎的药炉,便忽然止步提醒:“再烧下去就没有了,让你们郎君闻一闻药气来治病吗?”
少年们玩得正尽兴,头也不抬说:“郎君没在呢。”说完了才忽然一呆,用胳膊肘杵了杵另一个,抬头看向薛玉霄。
高挑佩剑的女郎立在桃花雪中,一身霜白长袍,衣袂随着春风轻荡。她应战而去,发鬓上没有太多簪钗首饰,只佩着一枝枯荷簪子束发,系香囊,容貌端丽温柔,耳上戴着一对珍珠珰。
因内院的侍奴偷懒,昨夜风吹,落了满地桃花未扫。少年此刻见她,却呼吸一滞,忘了未扫的罪责,只冒出一个“她佩剑站在花雪当中,既美丽,又威严,我们家薛侯误人终身,果然不假,要是能做她一夜的……”
这思绪刚有半分不轨之意,薛玉霄又说了一遍:“药炉。”
两人如梦方醒,连忙不顾烫地取下炉子,将热热的汤药倒入盏中晾着,才回身向少主母跪地叩头,请罪道:“请主子饶恕,郎君去太平园伺候家主用饭去了,吩咐我们晾好药等他回来再喝,平常郎君回来都是准时的,没成想今日晚了,才玩过了头。”
薛玉霄眉峰微挑:“原来是裴郎的过错了?”
少主母虽不常在家,但她的威严却不必任何手段彰显,只一句话便让两人脊背生寒,攥了一手的汗,紧张结巴道:“是我们、我们的错。”
薛玉霄看了一眼两人玩的九宫图。这种器具也叫“九宫算”,其实很难,是一种算术玩具,不出意外应该是裴饮雪教他们的,会算术的侍奴可以做他管账的帮手。
“郎君对你们太好了。”薛玉霄轻叹道,“他这个人律己如秋风,却不善于生外人的气……生我的气倒还多些。林叔。”
她只叫了一声,不需要多加吩咐,便有人下去叫人,大约片刻,林叔便急步而来,垂首道:“少主人。”
“你们少主君顾及颜面,从不与人翻脸。如意园还有我名下的产业,他一个人已经很是忙碌,我不在家,会有不听话的人轻视他,你查一查有没有人给裴郎脸色看,如果有,按规矩罚。”
薛玉霄话语微顿,又补了一句,“不用去叫他,我等等他。”
说罢便转身进了室内。
什么事只要让她过问,众人都不免提心吊胆。林叔在心里琢磨着“少主君”这个称呼,低头应声。
薛玉霄进入内室,几个侍奴小心地过来帮她更衣卸甲。薛玉霄解除甲胄、革带、佩剑,换了一身轻松的广袖青襦和血色石榴裙,因在家等人,没有佩戴珠玉首饰,便让侍奴下去了。
案上放着棋谱、书信,还有今年春日新播种下去的农种记录未收。薛玉霄坐于案边,伸手拂过上面的字迹,在窗下抵着下颔,翻看他写的东西。
杏花堆满窗棂,风荡进来,雪浪千重。
她这样沉默安静,周围等候的侍奴也跟着不由自主地安静起来。似乎因为薛玉霄回来,连内外走动的声音都小了很多。
过了大概半炷香的时间,裴饮雪从太平园回来,一路上见众人极为安静整肃,除行礼外不发一言。他心中大略猜到了什么——今日大军班师,她或许没有先去军府、或是先入宫。
裴饮雪一片寂静的心骤然而乱。他压下胸口波澜涌动,走过外廊,轻声开门,见到屏边窗下翻看书册的身影。衣袖长裙铺落坐席,吹落的杏花飞坠在她手畔,落在砚台、纸张之上。
他有一瞬的屏息。
裴饮雪缓缓走过去,仿佛她不曾离开一般从容入席,坐在她对面,伸手拂去砚台上的落花,挽袖研墨,垂眸低问:“百姓踊跃,大军都在街巷游行受礼,锣鼓不绝,你怎么悄悄回来?”
薛玉霄仍翻看字迹,下意识答:“唯恐裴郎晚他人一步见我。”
话音一落,研墨声微顿,她也蓦然抬眸,见到裴饮雪望过来的眼眸。
他的衣衫上沾了春日花卉草木之香,不似往日幽淡,眼眸神情却与分别时一般无二,墨眉清眸,人如霜雪。两人四目相接,一时俱是无言,只听得窗外飞花簌簌、柳枝翻动。
天地为之一静。
这种静谧气息下,薛玉霄仿佛能听到自己、或是对方胸口的怦然心跳之声。她撤回视线,摩挲着指下的字迹,轻声道:“好裴郎,果然是思卿如满月,夜夜减清辉,怎么更清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