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的第四十六批次克隆人正从一个细胞开始，急速分裂增殖，预计三十六小时内达到成熟体。

像这样的培养舱, 这里一共有九个。

实验室的单向透视墙后，数百位身穿白大褂的男女戴着银白护目镜, 一边分析比对实验数据, 一边书写实验报告, 各司其职地忙碌着。

他们面无表情, 看起来十分麻木，直到智能助手提示休息时才会离开。

而一天二十四小时，每分每秒这里都有人工智能看守，密切关注每一批克隆体的情况。

“弗兰克，我先走了。”

一个脸上长着雀斑的白人和同事打了声招呼，看起来约莫二十八岁，是这些人里最年轻的, 深棕碎发和同事们一样都小心遮掩在无菌帽里。

“祝你好运，凯尔。”

比凯尔早进来半年的弗兰克微微扯起嘴角，时间很短，几乎是瞬间就消失了，让人疑心是种错觉。

他湛蓝的眸子里有一刹那盛满了疲惫和杂质。

“也祝你好运，弗兰克。”

年轻人凯尔离开的脚步称得上轻松。

目送同事离开后, 弗兰克不经意地看了眼L1实验室里的那些培养舱，还有墙上的红色倒计时，早就麻木的心还是轻轻揪了一下。

又要……到时间了！

圣者大人四天后会来测试N46z1-z9的能力，这次会有奇迹吗？

每次，都是他们亲手教导这些克隆人们说话、交谈！

然后又要眼睁睁看着他们被送进“焚化炉”，消失在数万度的高温里。

或许因为他是被父母抚养长大，而不是方舟抚育院出身，所以面对这一事实时总是有点不忍心。

每次在自己负责的那个克隆人被机器打上“待报废”标记后，他总会偷偷注射私下配置的“极乐”，让他们在进入焚化炉前一刻安详死亡，而不是生生被烧死。

但……这不过是浅薄的自我安慰。

深深的罪恶感一直萦绕在他心底，挥之不去。

几小时后。

弗兰克经过数百道严密的程序离开实验室，到了方舟的高级居民区。

路上，他出神地看着天上圆滚滚的血红色月亮和像碗一样笼罩大地的淡蓝色防辐射屏障，静静祈祷：

神啊！如果真的有神的话！

请饶恕我们这些罪人吧，用地狱之火灼烧罪恶，用天堂迎接无辜羔羊！

至少，请让这一次的克隆人里出现“奇迹”吧！

出现一个和代号“地狱犬”的SSS级渎神者一样的容貌，或者，能被激发出丁点特殊能力的克隆人吧。

让他们能活下去，活在这并不美好的世界。

*

弗兰克没想到自己的祈祷竟然成真了。

第二天下午，有一个克隆人培养舱的警示灯骤然亮起，宣告其中的克隆人细胞活性异常，异能者可能性86%！

随后，仿佛打开了什么开关，这一批次的九个克隆人，陆陆续续有八个都被检测出异能活性反应。

只是，直到所有的培养舱都亮起克隆体成熟的绿灯，最角落的培养舱仍没有特殊反应。

这N46z9克隆体死定了。

除非

他的脸和渎神者“地狱犬”一样。

实验室里，所有的实验员都这么认为。

“我负责教导N46z9吧！”

弗兰克在机械助手们进入实验室运输克隆体时，在众人的沉默声中抢先开口道。

或许，这次克隆体整体异能率高，圣者大人心情好，我可以用绩点买下z9的存活机会……

他心里有了点微小的期待。

“好，我还是老样子，和普兰、芬克教导z1。”

“罗伯特和我们几个负责z3。”

……

都是高智商研究员，没必要繁琐的讨论、争论，大家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对方的想法。

L1实验室内置九个两平米的单间，每个单间里只有一个挂在墙上的可推拉隐形床。

机械助手们把克隆人运送到各单间里的单人床上，在他们醒之前，呼叫实验员前来教导。

单间门口有垂到成年人腰间的纳米白布当作“门”，里面的墙壁上安有无死角的摄像监控，严苛的人工智能每时每刻都会监测违禁词。

弗兰克平静地掀开“门”，走进单间，利用腰腿骨骼外加装的智械悬浮坐着，好像表演坐在空气上的魔术。

他一抬眼，看到床上的克隆体腰后有一串黑色编码N46z9，末端是血红色的“待报废”！

“怎么会？！”

弗兰克失去镇定：“圣者大人还没来，机器助手怎么提前给z9打上了报废标记？”

难道……

他想到了某种可能，颤抖着手将那金属床上穿着纯白短袖长裤的克隆体翻过身——

L1实验室从五年前开始，专门负责克隆渎神者“地狱犬”，第一条规则就是：如果克隆体和“地狱犬”的容貌或身体相似度低于0.01%，直接报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