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互演手册(70)

作者:雪满头

估摸着圣人平静下来,李德贤立马带了御医进来,开了服降心火的药。

圣人此时正坐在书案前,案上是摊开的奏折,可他的目光明显越过书案,望着地上出神。

李德贤顺着圣人的视线看了一眼,阳光自窗外折进来,照在地上一只碎开的琉璃托盏上,光芒刺眼。

皇帝沉沉吐出一口浊息,想起早年看过的一句诗——大都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

他将药碗奉上,“陛下,李御医开的药。”

皇帝伸手接过药碗一饮而尽。

这药味儿冲鼻子得很,李德贤备了蜜饯糖水,圣人却只摆了摆手。

他正准备将东西撤下去,却见圣人又抬手,他动作一停,便见圣人从那碟蜜饯中拣出来一块糖霜杏脯。

李德贤看清的那刻立马跪了下去,连连磕头。

他突然记起,这杏脯是皇后娘娘当年怀着太子爷时,害喜害得厉害,又不爱吃太酸的,御膳房才琢磨着做了糖霜杏脯。

是他大意,这么多年过去,各宫里都在吃这些蜜饯果子,他奉上来的时候也就没多想一想。

偏偏是今儿个——看这情形,但凡是跟“皇后”二字沾上边儿,不死都得剥层皮。

他后背冷汗涔涔,忙不迭请罪:“奴才该死!”

皇帝捻过杏脯,指腹沾了层灰白糖霜,“李德贤,你在朕身边伺候多少年了?”

李德贤低伏在地上:“回陛下的话,算至今年,已二十又七。”

糖霜化开些许,粘在指间发黏。

“好。”杏脯被扔回碟子里,皇帝擦过手,“你是朕身边的老人了,什么话该说,什么事该做,合该有数。”

这是在点他今日给四皇子和五公主送信儿。

李德贤的头重重磕下去,不断喊着“奴才该死”,几十下过去额前便渗了血。

他今日叫人去送信时,便做好了准备——可心中多少还有一丝侥幸。

当年若非圣人疑心难消,即便皇后娘娘因病早逝,也不该是如今局面。

虽宫中对此讳莫如深,但圣人除了厌恶和痛恨,万一,还有一丝不舍呢?

他曾三番五次承过皇后娘娘的恩,眼见着太子陷入困局,他如何能安然处之?

可眼下他才明白过来,这分侥幸就不该有。

良久,皇帝才道:“下去领二十大板,这段日子不必来朕跟前伺候了。”

总算是保下一条命来。李德贤领命退下,退至殿门前,又听圣人冷然吩咐:“去查查这杏脯是谁送来的,赏五十大板。”

御前总管李德贤被罚的消息传到东宫时,宁珣正刚回到书房。

他刚被禁足,又估摸着李德贤被罚同他脱不了干系,此时不宜出面,便只能差人暗地里对李德贤多加关照。

青衡先将正事儿一一禀过,才顿了顿,将那幅卷起的画奉上去,“殿下吩咐的事儿查出了些眉目。”

宁珣闻言一挑眉。

宋衔池的身份早便查过,可无论怎么查,都毫无破绽。

那支赤金衔珠步摇也不知查了几回。通常而言,成色那样好的东珠千金难求,从制作到被买下,总该留下点痕迹。可这支步摇就像是凭空出现的一般,何况那时她还没进东宫,这步摇本不必小心到这种地步——送她这支步摇的人,委实是滴水不漏。

“宋......姑娘是去岁秋才开始在北苑露面的,在北苑期间也只是给各房里送酒,不曾结识什么达官显贵。”

夺月坊不少准备进献的舞姬都是藏在坊里,不到最后不会露面,因着只这一点,也说明不了什么。宁珣摩挲着画卷,等他继续说下去。

“……但百密一疏。属下查到,上元节那日,宋姑娘的房门前,挂过一盏珠灯。”

夺月坊里面的事儿,本不是那么容易被看到。除非身手如青衡的,亲自去日夜蹲着。年前他也确实蹲过两天,但总不能就因为一个舞姬,便将堂堂影卫首领一直困在檐上。

这些年他们也往夺月坊送过不少“眼睛”,但夺月坊一道道审查严苛,鲜有能真正送进去的。送进去的那两个,也一直接触不到里头核心的东西。

好在那盏珠灯亮了一夜。他们的人经过,便多看了一眼。

青衡按着她们边回忆边画下来的珠灯样子去找,本以为希望渺茫,没成想找的第一家便歪打正着。

店家对珠灯印象深刻——那盏珠灯耗时耗力,做得精致非常,很难记不住。

而来取的人,是镇国公府的小厮——本也不会知道他是谁家的,巧的是那小厮在取灯时与人生了口角,争执中自报家门去压人一头,这才被人听见。

宁珣摁着画卷的手一顿,卷成长条的画卷登时凹进去一块:“镇国公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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