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莲噎住了。

她仔仔细细地打量程桑。

程桑的眼神凌厉，如一柄终于出了鞘的宝剑，令人不寒而栗。

她淡淡地走下台阶。

“看来我病了太久，院子里的下人越发没规矩了，见到家主也不知要行礼，早年阿筎与全叔在的时候，可没这么多不懂规矩的下人。”

此话一出，压迫感扑面而来，有如实质地压弯了一院子丫鬟仆妇的脊骨。

众人哗啦啦地跪下。

程莲身边的丫鬟与嬷嬷倒是想硬挺一下，然而一对上那充满杀气的眼神，便双腿一软，重重地磕在了地上。

苏小小站起身，来到程桑的身边。

程桑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似是在示意她别害怕，一切自有自己替她做主。

程桑松开苏小小的手，一步一步来到程莲的面前。

程莲的心里咯噔一下，挤出一副笑容道：“姐姐，你的病好了吗？”

“再不好，怕是要让人骑到头上了。”

“大夫人……大小姐！”嬷嬷慌忙改口。

对于程桑的称呼，老实说是有些尴尬的。

在程莲面前称大夫人，显得程莲是给人做小，于是在程莲面前，她还是称呼一声大小姐。

而在谢云鹤面前，为彰显谢云鹤的家主地位，她往往会称呼程桑为大夫人。

到了程桑面前，为了不让程桑听出谢云鹤另娶他人，又只能称她为夫人。

程桑疯疯癫癫的时候，叫她夫人，她是没意见的。

可适才谢云鹤叫她夫人时，被她拒绝了。

嬷嬷眼神一闪，仰头望向程桑，义正词严地控诉道：“大小姐！您醒了就好！您知不知道，您险些让人骗了！那个丫头——”

程桑淡道：“掌嘴。”

嬷嬷一怔。

魅姬放下红薯，唰的闪了过来，一巴掌将这个老货扇飞。

“哎哟——”

嬷嬷惨叫一声，痛苦地跌在了院子外。

程莲的丫鬟身子一抖，开始觳觫了起来。

程桑漫不经心地看了她一眼：“还有这个，也给我打出去。”

魅姬展颜一笑：“是，家主！”

丫鬟吓得抓住了程莲的裙裾：“夫人救我！夫人救我——”

魅姬抓住她的领子，不费吹灰之力把人提起来，一个耳刮子扇了出去！

身后传来心腹的痛呼声，程莲捏紧帕子闭了闭眼。

院子里的下人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那两个下人是程莲的心腹。

大小姐打的不是她们，是程莲的脸。

程桑气场强大地看着程莲：“还赖着不走，怎么？也想被打出去么？”

程莲张了张嘴，眼底浮现起一抹委屈：“姐姐……”

程桑嫌恶地说道：“说了别叫我姐姐，我不爱听。还有，收起你那副惺惺作态的样子，我恶心！”

下人们的头垂得更低了。

程莲当众被程桑训斥，仿佛又回到了儿时，程桑也是这般斥责她的。

可毕竟已经过了三十多年，她做惯了高高在上的夫人，又如何受得了这番羞辱？

她的指甲掐进了掌心。

魅姬瞪了瞪程莲：“家主，要不要把她也打出去啊？方才那两个是她的心腹，谁知是不是受了她的指使才来绑我家小姐的？”

程桑看着程莲，意味深长地笑道：“她好歹是我们程家的庶女，你就别动手了。”

程莲的神色暗暗一松。

程桑又道：“要动手也是我来。”

程莲一惊。

谢云鹤也是瞳仁一缩。

下一秒，程桑扬起手，一巴掌甩在了程莲的脸上！

啪！

清脆的响声，如爆竹一般，在所有人的心头炸开。

程莲做了多年的当家主母，府上的下人早已认定了她不可撼动的地位。

然而程桑这一巴掌，将她多年积攒的尊严轻松打碎扔在了地上。

程桑掐住程莲的下巴，冷冷一笑：“我程桑不死，你程莲终究是庶！”

程莲是被两个小丫鬟架着搀扶出去的。

谢云鹤神色复杂地说道：“夫人……你病了许多年，才刚清醒……”

程桑淡淡打断他的话：“是啊，我病了许多年，这府上有不少烂账等着我去慢慢清算。我今日乏了，还是说你一定要我在这里和你把账算清楚。”

谢云鹤叹道：“夫人，我们之间有些误会，既然你乏了，我明日再过来和你解释。”

他说罢，一脸无奈地出去了。

院子里的下人噤若寒蝉地跪在地上，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给我去院子里外面跪着！”程桑罚完丫鬟婆子，带着苏小小与魅姬回了屋。

魅姬关上房门。

端坐在椅子上的程桑，突然歪着头，机灵一笑：“薇薇！娘厉不厉害？”

苏小小含笑夸赞道：“厉害，娘演得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