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亲爹嬴政来续命(254)
今日鹤华不见客,只简单挽了鬓儿,鬂间没什么首饰,只有一支碧色簪子松松簪在发间,玉质的簪子本就滑,再被嬴政戳了下脑壳儿,簪子便往下面坠,鹤华有些烦,抬手拔了簪子丢在案几,任由长发散开,披落在肩头。
“我曾在雉姐姐面前许下海口,一定要她做治粟内史。”
头发全部散开,越发显得鹤华无精打采,但她却未停下手里的活儿,拿着毛笔,仍在纸上谢谢算算,“阿父倒好,只给了六百石的工令便打发了,我好没面子,都不知道怎么见雉姐姐了。”
嬴政不置可否,“工令更适合她,也更方便让她为你做事。”
“若真让她拿了治粟内史或者少府的位置,只怕未必有工令来得容易。”
“哦。”
鹤华恹恹的。
嬴政挑了下眉。
十一是他一手养大的,他太清楚十一的心思,小女孩儿的心不在焉并不是因为吕雉的官职,她向来是务实的人,与其要虚名,不如要实权来得痛快,她不纠结官职,而是在纠结其他事情——蒙毅十日后便会离开咸阳,远赴北疆。
“十一。”
嬴政瞧着面前披散着头发的鹤华,“朕听闻你这几日对王离避而不见?”
鹤华笔尖微微一顿。
嬴政眼皮微抬,“是因为蒙毅离开在即,他会拉着你去寻蒙毅,然后死缠烂打不让蒙毅离开?”
侍立在一旁的章邯呼吸微微一紧。
鹤华手里的狼毫在纸上晕开大团墨迹。
纸张被弄脏,不能继续用,她便放下笔,掀开纸张,让侍女重新取了新纸来。
新的纸张在案几上铺开,她继续重复自己的动作,在纸上算着自动织布机前期投入资金。
“没有的事。”
鹤华道,“他太聒噪了,会打扰我的事情,所以我才不见他。”
“等我这几天忙完了,我再出宫找他玩——”
一只手落在她头顶敲了敲。
“十一,成长总是痛苦的,但你是朕的女儿,你不必这般自苦。”
阿父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鹤华呼吸为之一轻。
不必这般自苦,是意味着她的阿父自己身后是深渊,所以不想她与阿父一样孤立无援没有退路么?
阿父一路走来失去了太多。
母亲,兄弟,挚友,他们手持利刃,一次又一次将刀尖插入阿父胸口,阿父受够了来自至亲至近之人的背叛,所以舍不得让她走自己的老路,留蒙毅这条退路在身边也无妨?
因为只要蒙毅在她身边,便能将所有背叛与伤害抵御在宫门之外,她不必经历被背叛的彻骨之痛,只需亦步亦趋跟着阿父的脚步,做阿父最中意的继承人便好?
“若舍不得蒙毅,便去寻他哭一哭。”
嬴政声音不急不缓,“他素来心软,见你这般难受,兴许便会留下来。”
鹤华心脏狠狠一颤。
可是蒙毅没有心软。
她也曾派侍女去寻蒙毅,但蒙毅总是推脱,说他有事在忙,说待他忙完,定会来宫中寻他。
但蒙毅没有。
或许是工作的交接的确让他忙得头昏眼花,又或许他太清楚自己见了她便会心软,所以连最后的告别都省了,推脱自己忙事情,没有来见她。
这样也好,彼此干脆利落画上休止符,不成为彼此路上的绊脚石。
——他日后出将入相,而她会成为阿父最为满意的继承人。
“不必着急长大,你才十二,有些事情晚一年也无妨。”
嬴政手指落在鹤华头上,轻轻揉了揉她的发,“朕登基为王之际,才十三岁,你到明年再来学阿父。”
鹤华难过起来。
她的阿父,大秦杀伐果决的帝王,给了她帝王所能给她的最大自由。
不逼迫她成长,不逼迫她割舍。
摆在她面前的永远是两条路,向左还是向右,决定权在她。
可是啊,无论给她多少次选择的机会,她的选择只有一个——她要做阿父的骄傲。
鹤华慢慢抬起头,与嬴政极为相似的凤目此时清楚映着嬴政的影子,“阿父,不能总是依赖旁人,这样不好。”
嬴政轻嗤一笑。
鹤华不太明白阿父此时的笑代表着什么。
想了想,大抵是觉得她的话太过孩子气,一个虚岁十二的人,说话老气横秋,一副小大人模样,在真正的大人眼里,就是邯郸学步一样的傻气。
但这种事情无足轻重,因为她手里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忙。
吕雉虽没有做成治粟内史,但官拜工令,这个位置比治粟内史更适合她,且隶属少府,听从她的指派,不必听公卿大夫们的诘责,这可以让她更加心无旁骛去做自己的事情。
比如说自动纺织厂的推进,再比如说水泥路的推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