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枕初寒(99)
陈章眉目微敛,好笑道:“认罪?我有何罪?当年是我决策有误,陛下因此怪罪,我自然无话可说,但陛下要我认罪,可是要我认这个么?”
“呵!陈卿好手段。”萧宁微微抬首合目,掩去眸中神色,语气越发肃冷,“若非当年没有足够的证据,你以为你能安然至今?”
“那陛下如今有证据了?”陈章抬眸轻笑,眉目间满是悠然之色。
萧宁轻哼了一声,睁眼笑道:“陈卿方才说自己在江安任上兢兢业业,克己奉公?哈哈哈哈哈。”萧宁忍不住放声大笑,待停了笑声,语气又骤然转冷,“陈卿这话,也当真说得出口!”
“陛下这是何意?”陈章心下一惊,忍不住蹙眉道。
萧宁轻笑,“陈卿这些年做过些什么,心中当真没数么?不说远的,光是暗卫在安林抓的你,这擅离职守的罪你便得认吧。”
陈章闻言,笑道:“陛下只是为了臣擅自离任之事么?”
“擅离?”萧宁好笑,“陈卿不妨再想想,当真只有这一事么?可要朕提醒你一二,比如囤粮?”
“你?!”陈章神色终于微变。
萧宁接着道:“还有陈卿这些年与北庭军之人往来联络之信,陈卿作为一方刺史,与军中往来密切不知又是何缘故?”
陈章神色愈发紧张,转而又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一松,嗤笑,“陛下了解得这么清楚,为何不将臣直接交付三司?又何必深夜亲至此地?”
萧宁看着他神色变化,忍不住轻叹道:“朕何尝没有想过直接将你交付三司,陈卿不若想想,为何不呢?”
陈章低眉沉思片刻,然后骤然抬首道:“你?!”后又顿住,长叹一声道:“陛下对公子倒是真心。”
“陈卿想明白了?”萧宁笑道。
陈章沉默着点了点头。
萧宁抬手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白瓷瓶,安置于桌上,道:“放心,江安刺史陈章急病而亡,与北庭不会有任何关系。”
“急病?”陈章一愣。
“怎么?陈卿对此有何不满?”
“陛下不打算将臣所犯之事公之于众么?”陈章苦笑,“倒是保全了臣的身后之名。”
萧宁淡淡道:“毕竟你未害过小远身后名。”
陈章一愣,而后轻笑着摇摇头,“陛下可真是……”忽又正色道:“薛将军之事,我家公子确实全然不知情。”
“朕知道。”萧宁淡然应道。
闻言,陈章苦笑:“看来当年之事,是我枉做小人了。可惜我当年不知公子心意,不然也不至于……”
“陈卿!”萧宁闻言却忍不住皱眉,“你当真到如今都不曾明白自己错在何处么?你对当年之事的受害者们,当真无半分愧悔么?”
陈章一愣,他自然是有愧悔的,但他的愧悔似乎更多的是对公子的。
萧宁明白他心中所想,皱眉接着道:“你对镇国将军忠心耿耿,这本是好事,但你不该将待一人之忠心,凌驾于保国安民之上。你唤那人公子,可曾记得他不仅仅是你家公子,更是我大燕朝的镇国大将军,身负保疆卫国之责。”
“我……呵,陛下可高看陈某了,陈某心中可没有什么家国大义,陈某只知,士为知己者死。陈某出身卑贱,若非公子知遇之恩,陈某如今也不过一草芥小民,自是比不得陛下您心怀天下的胸襟。”陈章自嘲般笑笑。
萧宁只是近乎漠然地看着他笑,待他说完,方才冷声道:“既是如此,那你便为你家公子尽最后一点心意吧。”
陈章没有动,只是望着萧宁,问道:“我想问陛下一些事。”
“何事?”
“陛下当初调我去江安,便是为了今日。”
萧宁道:“是,也不是。去江安是给你的考验。”
“考验?”陈章一愣,而后又似想明白了般笑起来,“原是如此,原是如此,陛下倒是好心。”他停了停,又道,“只是陛下有几分把握。”
萧宁闻言,却轻笑道,“朕向来,有仇必报。”
陈章一时竟不知作何表情,半晌方才苦笑:“陛下看人果然很准。”
“自然。”萧宁笑,“好了,时间差不多了,朕也该回去了。陈卿也准备准备吧。”说着,便起身打算离去。
陈章看着他起身,忍不住又出声道:“是谁?”
“什么?”萧宁脚步一顿。
“我行事向来谨慎,陛下的情报如此详尽,若说北庭军中无陛下之人,我是不信的。”
萧宁笑笑道:“既如此,那陈卿也不妨想想,这些事谁知之甚详呢?”
“是他!怎会是他!”陈章大惊,对他的事了解得这般清楚的,想来也只有一人了,他的学生伍皓,如今的北庭军师,“为何?陛下是许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