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便是留下，也未必如愿。”

“与他近些，也是好的。”

萧宁一抬头猛地对上雅格娜的眼睛，里面透出的灼热光芒刺得他心下一颤，下意识便躲开了那目光，“你总不能不嫁人。”

“我知道，所以，”雅格娜努力撑着笑道，“你当真不娶吗，哥哥？”

萧宁一惊，抬头看她，只是为了离那人近些吗，何至于此？

“于公，于私，”雅格娜将这个“私”字念得悠长古怪，“谁比我合适呢？”

萧宁忽觉心头一凉，他明白雅格娜的意思，她做皇后，定不会令他与晏述的事情横生枝节。可，他不愿，那个位置，谁都可以，冲着名分，冲着权势，冲着地位来的，都可以，但，雅格娜，不行！

他轻摇了摇头，否决了女孩最后一点希望，“你，不合适。”

“为什么？”雅格娜一愣，转而几乎是扑上去死死抓住了萧宁的衣袖，开口时已带了一丝哭腔，一双眼睛仍睁得极大，紧紧盯着萧宁。她性子一贯倔强，甚少流露这般示弱神态。

但萧宁只是抿唇，摇了摇头，狠狠心，将她的手指一根根掰开，扯出自己的袖子，低头望着她的眼睛，然后方才温柔地，笑着道，“回瀚北去吧，雅格娜。那里有一望无际的草原，有晴朗无云的天空，有你的阿爹阿娘，有你想念的一切，何必困在这个死气沉沉的地方？”

那日过后，大约半月时间，雅格娜都不曾再见过萧宁，她知道，那人有心避她，更是在告诉她，归国之事无可更改。随着归期越发临近，雅格娜心头也越发焦急。

在萧宁所定的归日前第七日，晚间，有内侍官来报萧宁，说是永宜公主在湖心亭饮酒酣醉，不肯回宫。萧宁闻讯，眉间轻皱，几乎毫不耽搁地便让人带路过去。到了湖心亭，果见那人一杯接一杯地饮酒，一旁的晓杏几次上来劝，都被她毫不留情地挥手拍开。

萧宁眉间皱得愈发紧了，缓步走进亭内，一边挥手让其余人都退下，一边几步上前一手夺下那人手中的酒杯，呵斥了一声，“别喝了！”

“你还我！”雅格娜睁着一双红彤彤的眼睛，摇摇晃晃地便起身要来夺被抢走的杯子。

萧宁心下又气又恼，干脆一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冷声：“再闹，我便走了！”

“别！”雅格娜几乎立刻脱口道，一手已紧紧拽住了萧宁的衣袖，“别走。”

萧宁心下一软，另一只手轻轻覆上雅格娜拽着自己的手，安抚般拍了拍，然后在她身侧的凳子上坐下，柔声道，“我不走。”

“萧宁哥哥。”雅格娜瘪了瘪嘴，十分委屈地唤了他一声。

“小雅，乖一点。”萧宁柔声劝道，“听话，跟哥哥回去，好吗？”

“不好！”雅格娜忽地赌气起来，“我不要听话！听话，我就能不回去了吗？”

萧宁一怔，然后苦笑道，“自然不能。”

雅格娜对萧宁的回答毫不意外，只是醉酒致使她反应慢了些，许久方才怔怔道：“那你还管我做什么呢，你都不要我了！”

萧宁瞅了她一会儿，又是无奈，又是好笑，又有几分掩不住的酸涩，最终仿佛也赌气般倒了杯酒递过去，道，“你要喝，那便喝好了！”

雅格娜看了他一眼，见他神色不动，竟也有几分恼起来，动作干脆地接过酒盏仰头一口饮下，她喝得又急又猛，酒刚入喉就被呛着了，忍不住咳嗽起来，旁边适时地递过来一块洁白的丝绸手帕。雅格娜忽然就平静了，从善如流地接过帕子，掖了掖唇角。

萧宁看着她这副样子，终于还是缓了神色，笑笑道：“好不容易找我过来，只是赌气？当真没有想说的？真没有，我可走了？”说着作势便要起身。

“有！”雅格娜急急道。

萧宁回头眉眼微微弯起，笑得温和。

“我要走了，你还躲我？”雅格娜这般说着，心中又不免委屈起来，“我知道，你不肯留我了，可我们，我们这么久的情谊，你都不愿再多陪陪我吗？你当真，没有半分舍不得么？”

萧宁被她这么一问，又被那么眼巴巴地瞅着，压着的离愁别绪一时间便满满地都涌了出来，这些年来，他一直将雅格娜视作妹妹，时常带在身边，忽将离别，哪里是那么轻易能舍得的？他这些日子避着对方，虽有因晏述而不知如何面对的尴尬，但更多的还是担心自己一时心软便应允了对方。他微微垂目，眉眼温柔，“自然是舍不得的。”

“那为何……”雅格娜刚要脱口而出的质问最终还是消弭在萧宁不赞同的神色里。

月色下，年轻的皇帝笑得温柔而凉薄，“雅格娜，不要问那么孩子气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