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枕初寒(7)
晏述笑了笑,没有说话。许久,萧宁已昏昏欲睡之时,晏述忽然轻声道:“我的标准里,你总是第一的。”
“嗯?”萧宁没有听清,只是模模糊糊地应道。
晏述笑着起了身,又去拉萧宁,“虽然已经入夏,但睡在这儿会着凉的。”
萧宁迷迷糊糊地由着他拉起来,半睡半醒地靠着他。晏述万分无奈地叹了口气,一如既往地将那家伙背起来往房间去了。
萧宁第二日早上醒来的时候,晏述早已离开了。他不在意地翻了个身,想着半年时间很快的,便又睡过去了。
半年的时间确实过得很快,而这半年里萧宁身边少了个冷冰冰的晏述之后,倒多了好些人约他游园宴饮。萧宁虽然闲着,但想了想现如今大哥三哥的储君之争,又想到了前些日子来自父皇的那几句试探,愈发觉得还是少趟那些浑水的好,也就只有几个相熟的好友聚会去了。皇帝在晏述走后一个月,难得地将第六子传召到了宣和殿谈事。萧宁一惯知道皇帝对自己的态度,虽是宠爱,却从不曾让自己涉政。只是没想到那日皇帝问了几句家常之后,居然直截了当地问他,可对这天下有兴趣。这一句吓得萧宁直接给跪下了,皇帝瞧着他这副模样,无声地叹了口气,忙让他起来,温声安抚了几句,又嘱他多去瞧瞧皇祖母,也就放他回去了。一出了宫门,萧宁方觉自己背上已密密地起了一层冷汗。不过此后皇帝也未曾再提及此事,萧宁也就只当是一句提点了。想来是皇帝因长子和三子争得他头疼,顺道也警示一下其余的几个儿子吧。这么一来,萧宁更不敢随意去那些世家子弟的聚会了。
只是聚会虽去得少了,但那些京中新闻,萧宁可不会让自己错过,其中最令人在意的大概就是柳相幼女返京之事了。听说柳相的这个小女儿因为年幼体虚,便养在江南的外祖母家,如今长大些后,身体康健许多,家中母亲又想念得紧,便将她接了回来。这柳小姐一到京城,各种传闻沸沸扬扬的。什么绝世佳人,什么才貌双全,将这个柳小姐传得跟个仙子似的。再者柳相如今是御前的红人,柳家又是燕朝的大族,虽比不得累世军功的晏家,但若得了柳相的支持,想来离那至尊之位也可更进一步了。故而京中渐渐便有了传闻,这柳小姐是要做未来太子妃的人。
萧宁本是个凡是美人儿都感兴趣的人,但这位柳小姐却实实在在地处在了风口浪尖上,萧宁琢磨再三,觉得还是不要招惹的好。柳相家中,二女一子,长女前些年远嫁了俞南郡的成王,而唯一的儿子又长年在荆北的云麓书院求学,也怪不得柳夫人思念幼女了。说起这柳家唯一的公子,便是萧宁这么个好结交的性子,也不曾见过他一面,只知道这位柳公子才华出众,是云麓书院院长的高徒,甚为清高自矜,素来是瞧不上他们这些纨绔公子哥的。瞧不上便瞧不上呗,萧宁不在意地想着。
巡防之事意外地顺利,五个月不到,晏述便回来了。得知这消息,萧宁一大早就出了宫赶往清思小苑。黄昏将近时,一身黛色锦衣的晏述悠悠然到了小苑。
萧宁坐在园中的小榻上也懒得起身,只对他招手道:“怎么这么晚?”
晏述走近,伸手便夺了他手上的酒杯一口饮尽,笑道:“你不去接我也就算了。我特意推了父亲的宴会,巴巴地过来找你,你就这么招待我?”
萧宁头也不抬,伸手就试图将那杯子拿回来,被晏述轻轻巧巧地躲了,萧宁不满地看了他一眼,懒得计较,干脆收回手,道:“这五十年的‘绿猗’,还不够诚意吗?”
晏述又自斟了一杯,细细品了品,轻轻摇头道:“你这一说,果然是好酒。可惜我又不懂酒,你这岂非既浪费了酒,又慢待了我?”
萧宁闻言,起身笑道:“哪里慢待了?这‘绿猗’可是我好不容易从韩师傅那里讨来的。你虽不懂酒,好歹也承我这一片好意不是?”韩师傅是京内的酿酒大师,他的庄子与酒窖在郊外十几里,萧宁此次确实颇费了一番功夫。年初的时候,晏述在萧宁宫中尝过韩师傅所酿之酒,又听萧宁颇为推崇“绿猗”,一时起了兴致曾随口道想一试佳酿,如今看来当真不过是随口一言。
晏述笑笑道:“好,那我谢你一番心意。对了,送你的礼物收到了吗?”
萧宁点点头,笑道:“收到了。那是北地的玄冰玉?”
“是。”晏述道,“你身体一惯弱,听说这玉能祛病挡灾,所以给你带了一块。”
萧宁低头从领口中取出挂着的玉石,轻轻摩挲了一下,道:“这兔子雕得倒是精致,不知是哪位名家的手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