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枕初寒(45)
“五十年?”
“是啊,很长的时间,而且每次解毒都需要控制剂量,不然身体负担过大,便容易有所损伤。你运气不错,虽则底子弱,又未到服药期,但剂量不大,你体内的无念便堪堪抵了。”
“是么?”萧宁苦笑。
温衍明白他的心思,不由摇头轻叹:“或许该说我们运气不错,若非你想让敬王尝尝柳姑娘昔年之苦,只怕如今也留不住你。”
“阿宁,无论是你母亲,还是柳姑娘,我想,她们都不愿你有轻生之念。”
萧宁笑了笑,“阿衍,你错了,她们只是望着我能,不违本心,若这本就是我心之所愿呢?”
“萧宁!”温衍蹙眉,“我说不过你,但我是医家,我眼中,自然是性命最重。何况你是我师父的病人,她手下,可没那么容易死的病人。”说完,她竟似要拂袖而去,但转念又想起了什么,回身淡淡道:“近几日,我与师父有事,便由夏夏照顾你。你放心,你如今的情况,夏夏的医术已然足够。”
“夏夏?”
“夏日里生的,乳名便唤夏夏。”
后面两日,果如温衍说的,她再没现身,萧宁疑问不少,心下不免有些烦躁,但到底不能对着个孩子发脾气。孟青黛是个讨喜的孩子,平日里天真烂漫,一遇上正事,便严肃得像个小大人似的。两人亲近得很快,无事时,萧宁也会逗逗她。
这日中午,萧宁服完药后,看到青黛一脸苦恼地望着自己蹙眉,不由问道:“怎么了?”
“萧宁哥哥,我今日遇到了个极好看的哥哥,他向我打听你的病情,可又不许我和你提。”
“是么?”萧宁笑了笑,大概知晓那人是谁,“那夏夏为何要告诉我呢?”
“因为那个哥哥看起来很难过。”青黛答。
萧宁对这个答案并无太大反应,但心底却头一次涌起几分难以言喻的愧悔来,他对着青黛温和地笑了笑,“夏夏,那个哥哥是我的好朋友,可是之前我们有了点误会,他大概是不好意思来。你帮哥哥一个忙,下次碰见的时候,把他请进来,好吗?”
青黛想了想,点点头答应了:“好。”
没想到,次日,青黛便将那人请进来了,彼时萧宁正倚着床头看书,不防一抬眼瞧见旁边默立的好友,倒被唬了一跳。萧宁搁下书,轻笑道:“怎么来了也不出个声?”说着又坐些起来,道,“我如今不大方便起身,你靠近些,我们好说说话,阿述。”
那人正是萧宁此前断交的晏述,他听着萧宁这番言语,一时摸不清萧宁的心思,便暂且随着对方的意思走近了,略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你,可好了?”
“好了,你莫担心。”萧宁笑笑,然后试着去拉晏述的手,晏述也不拒绝,由着他拉自己坐下,“你呢,近来可好?”
闻言,晏述豁然抬头盯着萧宁那双笑眼,脸上一时闪过无数情绪,又是讶然,又是气恼,又是欢喜,又是害怕,最终却还是归于他平日里的冷淡,“我自然很好。毕竟没有像某些人一样乱吃东西。”
萧宁被他拿话一堵,一时不知如何自辩,几次张了张嘴,还是未说出一言半句来。倒是晏述忍不住,忽一把抓了萧宁手腕,恨声道:“你,你若还有下一次,我便……”便如何,他却怎么也说不出来,是了,他哪有什么可威胁这个人的呢?
萧宁被他吓得一时愣了神,继而很快却又松了口气似的,身子微微前倾,用另一只手轻拥住晏述,安慰道:“你放心。”又悄悄扯了扯晏述的衣角,用幼时撒娇的语调道,“你别生气了嘛,这几天,奶奶已经训过我好几次了。”
晏述推开他,眉目间神色却是越发冷了,“我是殿下什么人,您的事,哪轮得上我生气?”
“我,我……我不是……”萧宁这时才想起先前断交一事,有些慌乱地张口欲辩。
“我知道。”晏述冷声打断他,“柳一弦那日上殿,我就猜到了。但,我在敬王身边数载,很多事,我比旁人更能帮你,为何不问我?我好歹是国公世子,难道连这点自保能力都没有?”
“我不是这个意思,”萧宁低头,宛如犯了错的孩子,“我,我只是……”
“宁宁,”晏述叹了口气,轻轻掰开抚平萧宁不知何时握紧的手,“碧落黄泉,我都守着你。昔年之诺,并非戏言。”他语气平淡和缓,全然不像在说什么誓言,但偏偏正是这种云淡风轻反倒令萧宁不敢轻视之,他太了解晏述的性子,越是真心,越是寻常。
萧宁稍稍移开目光,干脆换了个话题,试图转移晏述的注意力,晏述明白他的意思,也不愿为难他,便由他东拉西扯地说了许多闲话。天色渐晚,孟青黛进来提醒萧宁用药。萧宁喝了药,按理便该歇下了,晏述也就起身准备离开,他正要转身,萧宁却又想起了什么,忽出声问道:“那日,是谁发现我中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