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枕初寒(37)

作者:湜湜其沚

萧宁实则还有一事未说,蔓蔓中的是相思绝。

相思绝,世之剧毒,无色无味无解,毒发时令人受肝肠寸断之痛,便如无望的相思一般。萧宁每每念及,蔓蔓死前受着肝肠寸断的苦楚,却仍在那电光火石的刹那做了保全他的决定,便觉心痛难抑。柳蔓蔓那么聪明,如何猜不到是谁动的手,而正是因为知晓,便愈发不忍说,不能说,她太清楚,如果萧宁知晓真相会如何,她已不能再陪着萧宁,如何还能让他卷进那些是非里去?她只盼着,她的宁哥哥终有一日能得偿所愿,一览这天下的大好山河,而不是被一个离世之人拘住了余生。

良久,柳一弦问,殿下究竟要我做什么?

萧宁摇了摇头,道,“只做你想做的。”他停了停,又道,“此案相关,明日我再细细与你说道。不过有一封证词,倒是正巧在我身上,你可想看看?”

“什么证词?”

萧宁道,“我前些时去了趟粦州。”说着便取出萧宏的那份证词来。

柳一弦伸手接过,细细看了一遍,萧宏所述颇为详尽,言辞亦是恳切。只是柳一弦不明白,萧宏手中有这些证据,昔年为何全然不提。

萧宁解释道:“父皇当年本就不是为了蔓蔓之事问罪于他,再者以他那时境况,只怕会被认为胡乱攀扯,徒惹父皇生恼罢了。”

柳一弦道:“因为臣下之事,搭进去两个最为得意的儿子,只怕陛下心中不愿。”

萧宁点点头:“所以我为大哥准备了一份礼物。”

柳一弦听他如此说,心下忽地明白过来,此人是将诸事都备齐了,只差他那最后的金殿一告了。他心下轻叹,转而又记起一事来,“我回京后,听到些你与小晏将军的传闻。”

“什么?”萧宁问道。

“听说,你与晏述将军,这两年,疏远许多?”柳一弦问得谨慎小心。

萧宁点点头,轻描淡写,“嗯,我们断交了。”

“可是因了此事?”柳一弦问,转而又猜测道:“还是因为前世子之事?”宣仁九年暮春,魏国公世子晏道上书自称志不在朝堂,自请放弃世子之位,归隐乡间,皇帝允了,作为嫡次子的晏述便成了国公的新世子。晏道此举突兀,难免引得众人议论纷纷,一时间京中关于晏小公子恋栈权位、迫害同胞兄长的流言蜚语甚嚣尘上。

萧宁叹道:“晏大哥之事,晏述大约多多少少脱不了干系。”

“故而殿下恼他?”柳一弦问。

“是啊。”萧宁道,“我恼他贪恋权势,失却本心。”

“殿下既为小晏将军之友,为何不加以劝诫?”

萧宁摇摇头,颇为无奈,“晏述固执,他要走的路,谁也拦不住的。”

他这么说,柳一弦也不好再多言,干脆望着远处的水雾出神,有些突兀地换了话题:“我今日进府时,遇见一青衫女子。”

“哦?”

柳一弦接着道:“那女子姿容清丽,仪态娴雅,不知是哪家的小姐?”

萧宁低头想了想,轻笑道:“不是什么世家小姐,那是温衍医师。”

“医师?”柳一弦一愣,太医属何时有女医师了。

“温姑娘是疏月人。”

“疏月?昔年医圣孟璃的疏月居?杏林圣地?”疏月居,远古传说里医圣孟璃的隐世之地。岁月更替,远古传说里的种种存在湮灭无迹,唯有疏月居从未有人怀疑过真实性。只因它避世却又入世,无人知其所在,却又常有疏月居之人行走世间,悬壶济世。萧宁点点头。

“这倒如何让你遇上的?”

萧宁只是笑笑道:“不过是机缘巧合,你知道的,我的身子一惯不是十分康健,这两年多亏了温姑娘调理。”

萧宁与温衍的交情,缘起一幅画。三年前,温衍的师兄因一幅美人图,爱上一个人。温衍跋涉千里至燕都,寻访那位画师,求他为自己作一幅画。说到底,他与温衍,不过一画之缘罢了。

柳一弦听他如此说,便点点头道:“既是疏月居之人,或许倒可以帮你彻底去了旧疾。”萧宁的身体自小不好,他曾听蔓蔓提过,这两年忧思谋划,大约更是伤身。

萧宁轻笑:“我是娘胎里带来的病根,哪那么容易呢?”

第17章 旧案重提

宣仁十一年的秋在后世的史册上不过寥寥数行字,但史笔数行,于当世却已算得上多事之秋。夏末秋初之时,密布的莲叶间还寻得到几株寂寥的荷,暑气未散,秋风初起。原是个极寻常的日子,那日朝堂,景和王引见,柳一弦状告昔年胞妹被害一事。无论是呈上来的血书,还是翠微阁中的旧证,一时所有的证据都表明旧案的别有隐情,甚至于牵扯了夺嫡的阴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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