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枕初寒(22)
“是么?”晏述轻笑了一声,他这一笑听起来颇有几分自嘲意味,“我怕是做不到。”晏述自认,便是事不关己地作壁上观,就已耗尽他所有的气力,像萧宁那般,他只怕此生都办不到。
萧宁笑笑道:“你又不曾对谁动过心。”他一副过来人的语气,听得晏述竟有几分想笑,他也就真笑了笑,道:“我再吹一曲?”
“好!”
那时的萧宁并不明白,不是所有人都像他那样,爱一人时便满心满眼都是温柔的爱意。爱意本不伤人,伤人的是伴随爱恋而来的欲望与执着,掌控独占的欲念,求而不得的执着。
第10章 中秋之夜
半月后,中秋之宴终于到了。这日下午,刚练完剑的晏述就被宫里来的侍臣召进宫去了。随着内侍官一路进了皇帝议事的宣和殿,晏述心下愈发觉得困惑与不安起来。他从近几日的公事想到私事,却仍想不出皇帝召他的理由。进了殿,晏述行了礼,皇帝就让所有人都退下,一副有事要与他密谈的模样。
皇帝瞧着晏述细细打量了一会儿,方才开了口,语气像是闲话家常,但只一句便让晏述如坠冰窟,皇帝说:“小六子向朕讨了与柳家姑娘的亲事,朕应了。”
晏述站在那里不敢多言,在最初的冷意稍稍退去后,他心底涌出更多的不安来,皇帝为何要与他说这事?
皇帝似乎没看到晏述骤然变化的脸色,只是接着道:“你与小六子是至交好友,这事,想必他和你说过了吧。”
晏述心中愈发不安与困惑,只好低头道:“臣不知。”
皇帝闻言倒是笑了笑,起身走下来拍了拍晏述的肩膀,温和地开了口:“你不必紧张,朕今日找你来,只是想了解一些自己儿子的事。你也知道,小六子一惯有些怕朕。”
话虽那么说着,但皇帝下面说出来的话,却又令晏述如临深渊,“朕听说,小六子刚知道自己身世的时候,你在昭宁宫留了一宿?”
晏述的身子霎时僵硬起来,皇帝的笑依旧温和可亲,“无事。别紧张,朕若在意,你以为你如今还能好端端在这儿?”
“陛下?”晏述好不容易才压下声音里那些几乎无法控制的颤意。
皇帝道:“朕知道,你与小六子的关系好,不会害他。可你有没有想过若是别人知道了,他又会如何?”
“臣不知。”晏述立刻跪倒在地,低头道。
皇帝低头看了他一眼,也没有让他起来的意思,“朕只问你一句,你可愿护他平安?”
“臣愿!但,臣不明白。”
皇帝示意晏述起身,然后道,“瑶儿是朕一生所爱,小六子是朕与瑶儿的孩子,是朕钟爱的孩子。朕要把这世上最好的一切给他,也唯有他才有资格成为朕的继承人!”
晏述只觉自己手心满是冷汗,他一时不能明白自己听到了什么,皇帝要让他做什么,他只觉自己心绪纷乱,一面是陛下的示意,一面是父亲的训导,晏家几朝几代以来不变的中立立场,心头有无数声音在纷纷嚷嚷地催促他选择,他开了口,说了一句自己都未及反应的话:“可是,萧宁他想……”话一出口,他便被自己吓了一跳,原来到头来自己念的仍只是那一人,晏述越发觉得自己可笑。
皇帝明白他的意思,直接打断道:“萧宁的身世是他永远的祸患,要他平安,唯有登上这至尊之座,唯有至高无上的权力才能真正护他一生!你可明白?”
帝王的话一下子令晏述惊醒过来,萧宁的平安,对啊,比起萧宁想做什么,他的平安才更重要。
皇帝此时叹了口气道:“当年小六子出生的时候,瑶儿便盼着他能平安喜乐,一生无风无浪,故而给他取名为宁。但小六子的身世摆在那儿,要他一生平安谈何容易,如今有太后有朕,但新帝登基之后呢。你瞧瞧,他那些个兄弟,有几个像是能顾念兄弟情义的?”
“陛下,您当真是为了萧宁?”晏述心头的恐慌正在一层层地退去,而逐渐冷静下来的头脑,令他终于有些瞧明白了这位君王的心思。
“哦?”闻言皇帝瞬间收敛了满脸的慈爱神色,微微眯起眼,有些古怪地笑了笑,“那晏卿觉得,朕是何意?”
“陛下只是想让萧宁成为储君,陛下根本不在意萧宁愿不愿意,也不在意萧宁平不平安,对不对?”晏述抬头直接对上皇帝的眼睛,他如今的心忽然异常稳定。要护得萧宁周全,虽是难些,但何尝真只有这一条路,皇帝不过是因了自己的私心才非要萧宁走这一条千难万险、荆棘丛生的路。
“朕为何要那样做?”皇帝又是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