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枕初寒(13)

作者:湜湜其沚

晏述虽然长得好看,但奈何性子着实是冷了些,世家小姐中虽也有些不畏寒的,但似乎都没有柳蔓蔓那般执拗。自欣太妃花园的惊鸿一瞥之后,柳小姐便开始了对晏述的各种亲近示好。偏偏柳蔓蔓的性子便是纠缠,也自有分寸,绝不逾矩。晏述一如既往地冷待,却不能令柳小姐有半分动摇,她与萧宁既是投缘,性子也相近,有心讨人喜欢时,实在令人难以拒绝。只是晏述藏着自己的一份私心,虽然说不了什么狠话,但要他如何和颜悦色却是实在做不到。

柳蔓蔓心中对萧宁既没有半分念想,又将他当做自家兄长般亲近,便毫不避讳地对他说了心事。知道萧宁与晏述颇有交情,她常从萧宁处打听些晏述之事。萧宁面上一如既往,心中也知道并非晏述之过,但到底难过,与晏述相处也觉心里有几分别扭。他担心自己一时控制不好情绪,便干脆躲了两人,出城去了,想着自己理一理,静一静,待这阵子过去大约就好了。

第7章 旧年秘闻

在城外泡了几日的温泉,看了几日的经书,钓了几日的鱼,画了几日的画,练了几日的字,萧宁终于觉得心里平和了许多。不料他刚一回宫,却得知太后刚刚来过,将他案头的那本《抱朴子》借走了。这本是一件小事,但不巧的是,那书里夹了些他从一些市井杂书上抄录的词句,都是平日里太后不许他看的,若是被太后瞧见,少不得又得挨一顿训。

故而萧宁一得了消息,便急匆匆地往含章宫赶去。到了含章宫,却得知太后不知何故刚回宫就又出去了,又得知太后出门时未曾带了什么书册,大约那本《抱朴子》便在书房内。萧宁心下一喜,盘算着干脆悄悄把那些小纸笺偷回去就好,也省得找理由拿书了。他径自去了太后内室的书房,侍女们都与他熟得很,他打了个招呼,只说有东西落下了,央她们不要告诉太后。大家都知道六皇子向来有些不着调,只当他怕太后见了会责骂,但太后又偏爱这小孙儿得很,这种小事便也就应下了。

萧宁进了内室,翻了几下便在格子上瞧见了那本《抱朴子》,看样子太后还未翻过。他一面庆幸着,一面快速翻出了那些纸笺,藏入袖中。正打算出去,却听到门口传来侍女行礼的声音,萧宁听了两声,发现来的似乎不仅仅有太后,还有皇帝。萧宁心中一惊,若是太后也就算了,不过撒两句娇也就糊弄过去了,但他那位父皇,可是个不好说话的主,课业教导抓得颇紧,倒像对他寄予厚望似的。他听着脚步声已往内间来了,心中一衡量,干脆躲到屏风后去了。

太后与皇帝两人似乎商量着什么要事,虽屏退了所有侍从,声音却仍然压得很低。躲在屏风后的萧宁听不真切,也没什么想偷听的想法,只觉得这两人未免聊得太久,他竟觉得有几分困意上头。

但两人不知谈到了什么,皇帝忽高声道:“可他是月瑶的孩子!”

那声“月瑶”令萧宁一下子清醒过来,月瑶,那是柔嘉公主的闺名。萧宁立刻凝神细听,他隐隐有种感觉,他们在说的事情很重要。

太后压着怒意的声音隐约传来:“你既知道宁宁是月瑶的孩子,就该知道如今的情形才是最好的。”

“不!”皇帝的声音似乎压着某种难以忍受的情绪,“他既是朕和月瑶的孩子,他便不能仅仅是如今这样!”

萧宁霎时懵在了当场,“朕和柔嘉的孩子”,他无论如何不能把这些词句连在一起,他们在说什么呢,他的父皇是疯了吗,这是在说什么胡话啊!萧宁费力地动了动脑袋,他想出去问清楚,他想掐自己一下看是不是做了什么怪梦,他想……他也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自己应该做什么,他拉不住自己的意识,他看着它无措慌张,可是他的面容僵硬,连换个表情都做不到。怎么会,怎么会这样,柔嘉娘娘不是父皇的亲妹妹吗?他们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妹啊?怎么会?他们怎么敢?

极度的慌乱之后,萧宁反倒慢慢地冷静了下来,他想他不能这样出去,他们不会想让他知道的,他得等,等他们先离开。他忽然对自己的自制力感到惊奇,那样的消息下,他居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还能冷静地分析自己的当下处境。

皇帝后面的话,萧宁已经不在意了,但仍有几句飘到他耳朵里来,他听到他父皇说,“月瑶是朕一生所爱”,“朕已负她一次,不能再有第二次”。听起来那般深情的话语,却令萧宁愈发觉得自己可笑。

皇帝与太后争执一番后,似乎谁也不曾说服谁,待得二人终于离开书房后,萧宁才从后窗悄悄地翻出去,从宫殿偏门回去了,这一次他没有惊动任何人,一路回了自己所住的昭宁宫。萧宁一颗心起起伏伏的,他一面觉得自己可笑至极,他自小为自己母亲鸣不平,却原来根本就没有那么一个人,他竟为了一个从不曾存在的人怨愤多年;一面又觉得自己可悲至极,他与生身母亲朝夕相处七年,却不知内情,甚至别扭着不肯唤她一声娘亲,这别扭一直到了今日,连她去世后数年,他都因着那些莫名其妙的愧疚,不敢真心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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