瘫蛇的小夫郎[种田](89)
况且他在村子里骑过牛、驾过驴,想着这马车,该也是不难。
闻言,周平唇线拉得平直,他沉默了好半晌,开口喊道:“这险的路,您出了啥大事儿,我咋好和爷交代?我受过他的恩,若不是他,我娘早就不在了!今儿个我便是豁出这条老命,也奉陪到底!”
他两步上前,一把抓住套马绳,跃回了车板子,他转回头,朝王墨喊道:“爷!您进去扶好了,咱起程了!”
王墨久久没有动弹,他鼻子发堵,喉咙哽咽,也不知道是被风裹的,还是心里头难受,一双大眼红通通,起了一片水雾。
前头那汉子甩起手里的马鞭,只听咻地一声鸣响,鞭子抽破疾风,挥舞进茫茫长夜里。
周平高声喊起来:“起程了!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
他想用这声音壮胆,喊地爽朗、敞亮,顶着呼啸的风雨,不言前程。
远空高阔,大地苍茫。
在万物皆惧的可怖宿命里,一驾马车逆着风暴而行。
车轮滚滚,长风戚戚。
王墨吸了吸鼻子,钻回了车厢子里。
车板上,小狗子缩成一团,怕地瑟瑟发抖。
王墨将它连同毯子一齐抱进怀里,他的下颌贴着狗子的毛脑瓜,轻轻蹭了蹭:“地蛋儿,若是我死了,你就跟着前头那汉子,再不成就跟着他的马,回吴家……”
小狗子自毯子里钻出来,它身上的毛没擦干,湿答答的全贴在身上,滑稽而可怜。
它仰起头,潮湿的鼻尖轻轻碰了碰王墨的脸颊,呜呜唧唧地叫。
越靠近海,风越劲,车越难行。
不知道行了多久,到后头,高头大马实在拖不住车,即便压低了身子,也是往前走两步,疾风便吹得它向后退一步。
周平实在拉不住了,他勒停马,扭头朝后面喊:“爷,风太大了!实在走不动了!”
王墨忙自车厢里钻出来,抬眼一望,已经能瞧见无尽的黑海,翻涌的波涛声响彻耳际。
他忙环顾四周,借着惨淡的月色,就瞧见一座约摸十丈高的汉白玉石柱,正立在不远处。
在沉沉夜色里无端地突兀,是了,就是这个!
王墨跳下车,只听“咚”地一声响,他低头去看,就见水已经没过了小腿。
周平见他下来,忙伸手去解身上的蓑衣:“爷,您咋没撑把伞,快披上这个。”
王墨摇摇头,没接:“这个,我用不着了。”
他瞧去汉子,两手抱拳,深深地鞠了一躬:“大恩大德,无以为报,今儿个我若命大回得去,定和爷求了重金拜谢。还有……车里的狗子,托付给您了,我若遇着不测,还麻烦您送它回吴家。”
周平皱紧眉头,心口子由不得跟着悬紧了,他正想问他究竟要干啥,天边忽然一道雷鸣,呈奔腾之势兜头劈下。
周平忙伸出手,抱住了身前高头大马的后臀,他拍着马身,也不知是安抚马还是安抚自己,颤抖着道:“不怕不怕啊,没啥。”
好一会儿,雷声终于停歇,高头马前蹄踏着水,口中一声长长的马嘶。
周平自马臀上缓缓抬起头,却发现王墨不见了。
他惊地心都要跳出喉咙,忙反过身,去掀车帘子。
没有!空荡荡的车厢子里,只有一只瑟瑟发抖的狗子。
周平慌地喊起来:“爷!爷你去哪儿了啊!”
忽然,他远远瞧见一点人影,朝着黑海的方向缓缓走了过去。
暴雨倾盆,雷声滚滚,天要漏了。
周平攥紧拳头,不管不顾地追上去,可越往前,水越深,越难行,他紧张地浑身颤抖,却见那人影在石柱前头停下了。
王墨仰头仔仔细细地瞧着柱子,这在孙婆子、三爷甚至吴老夫人口中都讳莫如深的柱子,原来就长这模样。
高耸入云,树干粗细,得他两手抱紧了,才将将能环住。
柱身上是阴阳雕刻的纹络,一条长龙,头下尾上,盘旋而卧。
龙身上刻着锁链,一道一道的,似是要将龙死死困住。
不、不对,不长四足,没有角……这不是龙,是、是蛇。
王墨皱紧眉头,心口子怦怦直跳,这明明是个死物,却无端地让他心口子发疼。
他甩了甩头,再不敢深想,两臂抱住柱子,全身贴牢了,抬起脚缓缓爬了上去。
好在这柱子上全是雕刻,王墨手上扒得住、脚下踩得牢,他自蛇/头而上,爬得很快。
可暴雨凿子似的往身上砸,这柱子又实在太高了,王墨只感觉手臂酸痛得不像是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