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师渎神/偏执阴郁疯徒妄折他腰(61)
将杂绪抛之脑后,他问相墨,“你想学吗?”看着相似的人,总是下意识的温柔了声音。
相墨点了点头。
他嗫嚅唇却没有开口,只在心底默默——太傅眼里期冀的光怎么都盖不住,要孤如何能够拒绝?
难道教我,是一件值得期待的事吗?
有什么好期待的呢?周国的六王子不过是一件的没用废品,曾经也许是块美玉,如今却是被抛弃的碎在地上任人践踏的裂片。
太傅啊,你也亲眼看到了我那为了苟活而低贱的模样……不是么?
如果您想仰仗我将来得权得势,何不去攀附盛宠荣华、风头无几的三王子相屏山呢?
如果您想寻一能够解闷的友人,一旁善于吟诗作画、舞文弄墨的五王子是更好的人选。
为何……为何偏偏是我?为何要用这样炙热期待的眼神看着我,太傅?
太傅知不知道,您这一眼看着的是一个多么恶劣的人。
您知不知道,这会让我很是为难……
段轻舟看着少年低垂着眼帘,丝毫没有开心之意,反而有些灰心丧气的落寞,不由得感到心疼。
他看过相墨曾经的字,小小年纪一手簪花小楷便写的颇具风姿气韵,现在却连基本的字都写不出来,只能不断重复练习最基础的笔画。
对于相墨这种只会用右手的人而言,废了右手好比整个人都废了一半,尤其还是心高气傲的少年,几乎是毁灭性的打击。
时运不济,命途多舛。
段轻舟一直都觉得只要在少年走上邪魔外道之前就不算迟,可现在看来,他还是来的太晚了。
若他到人间再早一点,少年就不会被挑断手筋……
“字会练好的,殿下莫灰心。”
相墨抬头与他对视一瞬,立刻便移开了视线,“谢太傅安慰。”
不远处看着这一切的八王子相图感到怪异,照理说这废物王兄重进学堂怎么不得被欺辱几番,最起码也得和两年前那样被排挤嘲讽,就像昨天一样。
可今天才第二天,就没人再去理睬他了。
相屏山在学堂愿来就来愿走就走,随心所欲惯了,整天花天酒地,一天不在也不奇怪。可那些一向以欺压相墨为乐的公子们也都规规矩矩,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
太怪异了!
相图心里恨恨,指甲掐进了手心里,脸上的横肉堆在一起,脖子处的褶皱因愤怒加深。
凭什么自己替这废物扛了两年、替他成为这些纨绔的出气筒,被他们动辄打骂,随意侮辱。而他回来了,却一点事也没有!
这不公平!
更何况这废物不但没再受辱、反而还受到了新太傅的赏识!
相墨感受到斜后方阴测测含恨的视线,正在握笔描横的手一顿,眼中浮现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来。
别急,就快到你了,我的好八弟......一个都不能放过呢!
不知不觉已经讲了许久,段轻舟在一众学生幽怨的目光下,看了一眼外头的日晷,竟然已经晌午了!他还以为不到两个时辰呢。
男人忽的低眸轻笑,才教书两日,他竟然就做了自己从前最讨厌的事——拖堂。
他遁入仙门后冷清惯了,不再似在玉坤山时风流不羁,如今的他鲜少有情绪波动大的时候,笑也浅淡,转瞬即逝。
如泠泠清泉的嗓音依旧带着拒人千里的冷漠,“散学吧,今天下午没有课业,明日上午再来学堂。月底是骑射,诸位切莫忘记了,届时可以早些到练马场集合。”
话音未落,学堂散了一半。
乌泱泱的全都逃似的离开了。
段轻舟无奈的摇摇头,收拾了书本,端端正正地摆放在桌案上。
他自己也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变得这般规矩。
还颇有点严师的模样。
任谁能想到,他们现在一板一眼的太傅年少时也曾是个桀骜不驯的风流浪子呢?
时光能磨去人的棱角,他也不例外。
就在他收拾好要离开时,却发现相墨还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不屈不挠的刻苦练习着那些熟的不能再熟、却怎么都写不好的简单的字。
他驻足看着角落里的人,少年人这种百折不挠的坚毅精神还真是令人向往。
他总算明白为从前剑宗老头宁可选择资质比他平庸的西峰也不愿选他做关门弟子的原因了,西峰少年时拼着就是这样一股子韧劲,纵使资质平平也不放弃,这样的人怎么能不让人欣赏呢。
换他,他也不会去选当年的自己。
“殿下今日可有余暇?”段轻舟问的很平淡,似乎只是随口一提。
相墨听出他话外之音,起身拱手,白皙漂亮的脸上神情恭敬,“还请太傅赐教。”
段轻舟颔首,“若殿下不嫌弃,可以随臣一同去臣府上用午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