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反派他长兄(739)
一碗药盏见底后,温廷安凝了一凝眸心,说道:“可以说了。”
苏子衿便是在她近前的位置,盘着膝,静定地坐了下来,道:“此处是宣武军的军营,也是安置流离失所的百姓的阵地之一。”
温廷安很快了悟,迩后道:“我记得我是在吕府附近寻人的,若是晕厥,应当是置身于母家那处,为何如今会在军营之中?”
苏子衿悉心解释道:“你昏厥以后,温廷舜便是来寻你了,将你从母家带回军营。”
温廷安闻罢,显著地怔然了一番:“他将我从母家带至了此处?”这不就意味着,他和她的母亲吕氏正式打了一番交道么?
搁在寻常,温廷安会将注意力,聚焦在母亲待温廷舜如何这一桩事上,但在目下的光景当中,温廷安心中首先便是牵念着胞妹的安危——
“我妹妹呢,你们可有寻觅到温画眉的下落?”
空气陡地撞入了一阵悠久的死寂,偌大的营帐当中,寂寥无声,氛围针落可闻。
苏子衿淡寂地默了好一会儿,晌久,才道:“温少将有派遣甫桑和郁清在找寻,温少卿且放下心来。”
温廷安深呼吸了一口寒气,等她真正恢复了冷静以后,她发觉自己其实给周遭的人,都添了不少麻烦。
自她真正陷入晕厥的那一刻起,就开始给身边的同伴制造麻烦。
虽然说吕氏大族,家大业大,但历经地动此一灾厄,它的地产和田产皆是受到了不轻的催折,吕氏自己所经营的茶楼,或多或少也受到了严峻的影响。
吕家有很多自己的事务要忙碌、要重建,还要兼顾她的安危,怕已然是心力交瘁。
温廷安不欲给家人添麻烦,但是,再回至少卿这个岗位上以前,她想要觅寻到温画眉真正的下落。
她本是意欲亲自去寻,但是苏子衿严严实实地摁住了她的肩膊,不打算让她从帐床上起身。
苏子衿凝声说道:“我应当是拿一面铜镜过来,唯有如此,你才能看看你自己的脸色,究竟是有多差。”
他还真的拿了一面铜镜过来,给温廷安一照。
温廷安并没有去看铜镜,她低低地看了一眼帐帘之外的位置,一些濡湿的雨风,从帘外徐缓地漂泊了过来,隐隐约约地,还能窥探出一丝鎏金的光。
她忽然很想出去看一看。
论武功和身家,苏子衿自然是弗如她的。
哪承想,真正比起武来的时候,今朝苏子衿竟是比拼过了她。
温廷安无力抵抗,只能限制于暖榻之上。
温廷安反刍了一番,想是自己连日皆是不曾进过食,因于此,才没有什么气力,来与苏子衿博弈。
温廷安深吸了一口凉气,咳嗽了几声,沙哑地说:“他们呢?他们目下人在何处?”
温廷安指的是周廉、吕祖迁、杨淳、魏耷他们。
苏子衿一晌给她重新斟了一盏热茶,一晌说道:“他们去各州安顿流离失所的百姓了。”
温廷安闻及此,心中颇有一些愧怍之意。
大家都在救生民于水火之中,惟独她累倒了。
这是何其羞耻的一桩事体。
温廷安卧躺在床榻之上,翛忽之间,蓦然感受到一阵强烈的无力之感。
——已然隔了这般多的时日,温画眉仍旧没有被寻到。
——这不久说明了一桩事体么?
温廷安委实不敢再往深处去细想。
一种莫能言喻的颤栗,深深地攫中了她,毛毵毵的寒意,如一尾冰冷腻滑的游蛇,沿着她的尾椎骨,一层一层地攀爬了上去,过了一会儿,她的周身,皆是弥散上了一片刺骨的寒意。
诸多与温画眉休戚相关的记忆,历历在目,点点滴滴浮上了心头。
虽然在原书当中,对原主这个胞妹,着墨并不算多,不过,温廷安与之相处了好些时日,虽然没有很深的羁绊,总归到底,还是有些感情在的。
更何况,俩姊妹身上,都还流淌着一模一样的血脉。
虽然苏子衿告诉她,甫桑和郁清在寻觅温画眉,但直觉告诉温廷安,温画眉很可能是永远都找不回来了。
温廷安抬起了一截骨腕,遮住了眉眼,有一股热流,悄然从眼眶之中留了出来。
在她没有留意到的时候,这一股泪水,便是自然而然地流露了出来。
泪意汹涌而热烈。
苏子衿目睹此状,抿了抿嘴唇,却是不知如何蕴藉。
有一些特殊的时刻,语言反而成为了一种淡薄而苍白乏力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