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反派他长兄(627)
温廷安遂是徒步行了回去。
她一边行,一边开始思量起正事。
平心而论,进宫去见赵珩之,不是马上就能够见到的,得要提前去站位排队。
简言之,就相当于前世当中,约见国.家领导人,得要提前好长时间去『预约』。
温廷安回至大理寺的官署,写了一个请求觐见的文帖,写毕,换上了一席衬身的官袍,腰佩金绶带与绯鱼袋,接着吩咐一位随侍备马车,她行将进宫一趟。
踩着一片粼粼的车轱辘声,一趟马车,有条不紊地朝着大内宫城疾驰而去。
温廷安本来以为不会等很久,哪承想,她将文贴递呈上去,与一众宰执静守在御书房外头,从晌午一直守到了夤夜,身边的捏着笏板奏疏的宰执,换了一批又一批,但她就跟双腿生了个根柢似的,一直静伫在于原地。
更漏逐渐变得绵长,夜色兀自朝着深处走去,一片雾深露重的光景之中,宫娥挑起了数盏八角玲珑宫灯,橘橙色的光影掩罩在了她的身上,继而在玉砌的大理石云纹砖地之上,牵拉出了一道长长的影子。
温廷候得腿部有些酸胀,夜色薄凉,冷瑟的风,有一下没一下地拂掠于她的袖袍上,她来回地走动,以活络自己的筋骨。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传了一阵细声细气的嗓音,是鱼公公在无声地传唤她——
“少卿大人,皇上宣您觐见。”
温廷安温和地应了一声,告了礼,旋即朝着御书房行进而去。
内殿之中弥散着一阵极其清郁的龙涎香,是独属于赵珩之身上的气息。
第217章
更漏长, 夜未央。
御书房之外,悬坠有一丛八角玲珑锦纹宫灯,夜风轻轻一拂, 温廷安的袍裾便是灌满饱和的风, 青石云纹砖铺砌而就的宫道两侧, 莳植有鳞次栉比的海棠树,恰值花开的季节,一蓬接一蓬的碧叶海棠,拳心般大小, 绽于漆墨枝头,在风中摇曳生姿,空气之中亦是撞入了一阵馝馞而清郁的酴釄香气, 它们与夜色下的冽风, 一同潜藏于温廷安的袖筒之中。
温廷安行进前去的时候,这一抹海棠的酴釄香气, 便是同御书房之中,帝王身上的龙涎香发生了一次碰撞。
正在批阅奏折的赵珩之, 适时抬起邃眸,目色上眄,淡寂地凝视她。
暌违数月,他感觉温廷安的容相, 复又纯熟、雅炼了一些, 鸦鬓雪肤,明眸皓齿,乌发应当是坠腰的, 但因觐见之故,她将三千青丝簪绾成高髻, 收束以一只白玉发冠,衬得她面容干净简练。
那一身鹤纹飞鱼官服,穿在她的身上,端的是裁量得体,一围玄纹革带,舒齐地束于腰肢之间,显出了秾纤得衷的腰线,古书之中常谓的『肩若削成、腰若约素』,不外乎如是。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之中对撞上了,赵珩之发现女子的目色,愈发沉静、深笃,如一潭高旷幽缈的静湖,教人无法琢磨其真实的思绪。
这就有些温廷舜的影子在了。
帝王的视线素来直截了当,裹藏着扑面而来的威压和震慑,仿佛来自云端之人,从上而下地俯瞰众生,温廷安在离他半丈开外的位置驻足,不避不让地同他注视,接着,言简意赅地将自己的来意交代一回。她希望赵珩之能收回当初贬谪崇国公府的成命,恢复温廷猷的科举资格和温廷凉在国帑仓部当差的官职。
赵珩之闻言,眸色一黯,漫不经心地挺了挺腰,倚靠龙椅之上,不答反问:“温卿可知晓,为何朕这一日,迟迟不宣你觐见,非要一直延宕至夤夜么?”
温廷安目色下眄,淡声问道:“微臣不知,恳请皇上点拨解惑。”
赵珩之薄唇噙起了一丝哂笑,笑意凉冽如霜,凝声道:“朕一直不宣你觐见,这便是婉言相拒的意思了。温卿聪颖,腹有乾坤,素来最是洞察人情,不应当不晓朕晾你于殿外的用意。”
温廷安道:“微臣自当是知晓的,但皇上也熟稔微臣的秉性,偏执执拗,不达成某事,便是誓不罢休。”
时有冽风吹来,将书案上的幽微烛火,吹得扭来扭去,一种莫能言喻的氛围,在某一刻倏然弥散了开来,两人对峙之间,一种剑拔弩张的气息萦绕内外。
橘橙色烛火俨似一枝细腻温柔的工笔,将温廷安和赵珩之的面容轮廓,绘摹在了近处的粉壁与画屏之上,只不过,两人相隔甚远,中间是一大部分的留白,就像是隔了一道巨大天堑。
赵珩之本欲继续摆着峻戾的帝王架子,但时而久之,与温廷安相视一阵后,他便是别开了视线,以手撑颐,揉了揉太阳穴,思量晌久后,他淡声问道:“为你的族弟平冤昭雪,未尝不可,但朕有一事要你去做。”